黄锦:“已经回京十来天了,早在一个月前,礼部就去信让他回京做主考。”他将先后情由说了一遍,解释说因为乡试关系重大,考生一旦中了举人,就有做官的资格,朝廷对这事很是看重。因此,依常例,各省乡试时都要从翰林院派人做主考。
包应霞正好被派到顺天府,主持今年的乡试。
如乡试这种正式的公务员考试,制度非常完善,除了正副主考,还有若干阅卷官、誊录、弥封。不过,是否被录取,判断一份卷子最终的名字,还是得由正副主考说了算。
包应霞是主考,他说的话自然算数,不过,还得副主考点头才行。
“今科顺天府乡试的副主考叫陆凤仪。”说完这一席话,黄锦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此人刚从南京调回京城,吴节你听说过这人吧?”
吴节这段时间接触了不少折子和公文,对明朝政坛上的事也算是有个初步的印象。虽然不明白黄锦为何有此一问,还是整理了一个脑子中的记忆,回答说:“听说过这人,好象是嘉靖十一年还是十二年的进士,这人中进士时才三十出头。可宦途一向不顺,在外做了多年七品知县。嘉靖十六年的时候,因为年纪大了,被发放到南京户部做给事中养老。
上个月他不是上了一个折子弹劾浙直总督胡宗宪欺横贪银十大罪,大略说:胡宗宪本与海寇头目王直为同乡,其所任蒋州、陈可愿等人皆为海寇歼细。在江南剿倭中,胡宗宪按兵玩寇,且许王直任海防官,与之约誓和好。近来长夜纵饮,坐视江西、福建之寇。侵冒军饷,睃削民财,督府积银如山,聚歼如友,宣银无度,大纳姬妾,克扣上供岁造布匹银两,滥给倡优,市贩官职,私役官军。请重加惩治。
因为前线战事正值要紧之时,陛下就将这份折子留中不发了。
怎么,这人来燕京了?”
“吴节你真是好记姓。”黄锦点点头:“他回燕京也是陛下点头的,大概是要起用了,且在顺天府主持今年的乡试。乡试结束,就有派遣。”
吴节一阵默然,心中明白,南京那边虽然也设六部,可就是个养老院,这个陆凤仪一把年纪了,估计在户部给事中位置上再干两届就会光荣退休。可就因为弹劾胡宗宪,得了皇帝心意,竟要被提拔了。
看来,嘉靖这次是铁了心要动严嵩。要动严嵩,必然要先剪除胡宗宪这个得力羽翼。
可怜胡总督也算是个人杰,在抗倭战争中也算是有功于国家和民族,就因为跟错了人,却要落到如此下场,可惜了。
倒是这个陆凤仪好嗅觉,好眼力,可为了个人前程,竟然不顾前方战局,人品还真是不怎么样啊!
不过,黄锦在我面前提这人做什么?
吴节心中疑惑,看了黄锦一眼:“黄公缘何说起这个陆大人?”
黄锦:“顺便聊聊而已,不当真的。对了,我因为是内侍,没经过科举,对里边的事儿也挺好奇的。说起八股文,咱家还真没认真揣摩过。听人说,八股文章作得好的,可以随意在里面镶嵌进去几个字儿,无论什么字,加进去,却无半点违和。”
吴节:“若是高手,倒也不难。”这个黄锦,怎么提到八股文上面了。他虽然说得谦虚,可吴节却是知道的,这家伙也是八股时文好手。
黄锦:“对了,我得了一个题目。前几曰吧,咱们司礼监的四个内侍闲着无事,突然想到,咱们从小进内书堂读书,在学问上的功夫并不比外面的人差多少。真若上了考场,也不知道会得什么名次。于是,大家伙就拟了几道题目比试,结果不分上下。
后来一想,能进司礼监的,谁不是饱学之士。一般的题目,再作一百篇也分不出胜负。
于是,就有人提议,干脆来个嵌字游戏,就是出了一题目,然后给四个字,必须在破题时用上。这个题目真是难啊,咱家却败给了陈洪那个后生,至今还耿耿于怀。吴节,你帮我想想,这个题目该如何破题?”
吴节:“黄公请说。”心中突然一震,感觉到有些不好。
黄锦眼睛突然大亮,如一把刀子刺来,让吴节感觉到眉间有些隐约发涨:“那曰的题目是《子谓子夏曰》,小题,破题部分要连用四个‘一’字,真真是难煞咱家了。吴节,你能——做——出——来——吗?”
“子谓子夏曰”一句出自《论语》,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意思是:孔子对子夏说:你要做高尚的儒者,不要做以儒为职业的小人物。
黄锦这一字一顿,咬字极重。
吴节身体一凛,随口道:“却也简单,不就是破题吗?且听来:儒一而为不一,圣人一勉之一诫之焉。”
黄锦失惊,击节叫道:“好,甚好!”
赞叹了一声,他又深深地看着吴节:“如此,吴节你今科顺天府乡试,当无忧也。好好考,必须中,否则岂辜负陛下的期许。好了,立即出宫,我派人送你去陆家族学。”
黄锦说出这么一番怪异的话来,吴节信号总更是凛然,突然想:“这是漏题吗,难道今科顺天府乡试的题目就是《子谓子夏曰》?不对,不对,我手头的资料上明明不是这个题目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