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早早地就烧了两大盆冒着青火的白云铜银炭炭火,从寒风凛冽的码头一走进里面,热气扑面而来。
身上的霜雪立即化了,湿漉漉地贴在手脸上让人很不舒服。
严世藩正坐在舱中锦榻上,一身孝服,面容除了悲戚,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憔悴。
见了景王和徐渭等人,说了一声:“文长来了。”又朝景王点头示意,却懒得招呼。显然,在小严的心目中,徐渭的分量比景王要重得多。
倒是他身边的胡元玉飞快地跳起来,对着景王又是作揖,又是打拱:“原来是王爷来了,贫道已经候王爷多时了。”神情中有一种深深的谄媚。
虽说自称贫道,但胡元玉却一身锦秀,加上满脸的世故,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商贾。
景王见严世藩对自己很不客气,心中郁恼,但见胡元玉如此恭敬,又高兴起来。
问:“胡道长这么早就到了,又等本王做什么?”他烦恼地摸了一下后颈,帽子上的雪花已经化了,变成冰凉的水滴落到脖子窝里,让他很不舒服:“刚才徐先生说你有要紧消息传来,快说给本王听听。”
胡元玉笑道:“这事其实……”
话还没有说完,严世藩就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几上的酒食:“胡道长,王爷这么冷的天来送下官,还不先请王爷喝斤杯暖暖身子?”
胡元玉心中一怔,不明白小严为什么这么做,就顺着他的意思道:“是啊,王爷,这天儿实在太冷了,快快吃些酒暖暖身子。”
火炉上正烧着一盆热水,里面烫着一无锡壶黄酒,热气中,有醇厚的香气袭来,让人垂涎欲滴,竟然是极品的女儿红。
林廷陈也发现不对劲,正要说话,景王却高兴地叫了一声:“是冷得紧,本王先喝几杯在同你们说话。”
毕竟经受不住这种诱惑,景王提起酒壶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喝完,还不过瘾,又给自己的酒碗斟满:“好,这酒至少有十几个年头了吧。”
景王兴致颇高:“本王听人说,江南人生女儿的时候都要选一坛上好的花雕埋到院子里,等到女儿长大出嫁那天,才起出来。这酒因为埋了十四年,色做琥珀暗红,又被称之为女儿红。若是男孩子,则被称之为状元红。徐先生,你是江南人氏,孤问你,是不是这样?”
徐渭一笑:“倒不是,这花雕新酿之后是得窖藏一段曰子,六年最佳,若超过七年,则香味尽失,不像上好的蒸馏白酒,年份越长越好。”
景王道:“原来是这个道理,孤倒是不知道啊!”
说话间,他又干了两碗。
林廷陈虽然心中怀疑,却也陪着喝了一碗。
一壶酒就见了底。
接下来,就有两个侍女走进舱来,跪在火炉前,又添进了一壶酒,里面放了冰糖、枸杞、红枣,放在热水里温着。
胡元玉道:“这黄酒有个讲究,人在受用的时候需要用体内的阳气导引,若是身子虚的吃冷酒,得吃出病了。因此,得用热水烫上一烫,一来可以使人的阳气不至于受损失,二来也能将里面的味道培出来。今曰王爷与我等来送小阁老回乡丁忧,听说王爷在诗词上颇有造诣,而文长先生和小阁老又是此中圣手,不如联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