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堂不再多言,扬手叫下人开始剥换谜王谜面。
巨灯旋转,灯幕骤变,两行大字缓缓垂下:鸳鸯,子规。
梁孺但见谜面,突然尴尬万分。方才在人群中看热闹,旁的人都在谈论谜面,他听着便觉得能对得上谜底,可如今站在台上前面两个字似曾相识,后面两个字只认识一个子什么。
怎么办,心念一转,计上心头。
只见梁孺看罢谜面哈哈一笑,袍角向后劲力一甩,举止潇洒恣意:“我已知谜底,但觉此番谜面不及尔尔。”
又是傲视四方的语气,人群中骚动连连,多出不少不服气的声音。
“什么玩意,尽会说瞎话,老子饱读诗书,也没懂这两个词连一起什么意思。鸳鸯?子规?”
“是么,文不对题。鸳鸯戏水?墨守成规?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梁孺耳力过人,纵然站在台上,远离人群五步之远,这些人的窃窃私语仍是没有逃过他的耳尖。
略思一二,梁孺低沉浑厚的声音缓缓响起:鸳鸯,暗指李唐,吴融的之句翠翘红颈覆金衣,滩上双双去又归。子规,仍为李唐诗词,出自来鹄的一句雨恨花愁同此冤,啼时闻处正春繁。
梁孺语罢,周遭一片肃然,方才在群下议论纷纷之徒此刻均瞠目结舌。黎明堂乐得人才,忍不住抚掌称赞:“果然是江上代有才人出,自古英雄出少年,不知这位小兄弟贵姓,师承何处啊?”
黎明堂谈吐不凡,德高望重,梁孺不敢怠慢,躬身行礼道:“晚辈梁孺,就在眉山镇琼琚书院就读,先生是书院栗无涯。”
黎明堂点首暗许,心里却道:不知道何时栗师弟得此佳徒竟然不与我知,这尽是要跟我窝才了。不行,定要想办法把这良才争了过来才行。
黎明堂想给梁孺留个好印象:“梁公子为今夜第一个首试谜王便顺利解开谜面之人,所以我这便做主,许你可到眉山镇黄记藏书阁选两套金表藏书,如何?”
梁孺雀跃,向台下宋贵贵招手,又对黎明堂道:“我摘得此礼便是想送人做礼,可否让我的朋友选择?”
黎明堂摸着胡须,饶有趣味地考量二人:“当然可以,请让你的朋友来台前选择。”
梁孺得到应许,立刻奔到群中将宋贵贵拉了上来:“贵贵,你快说,你想要什么藏书?”
宋贵贵款步上前,对黎明堂缓身做礼,这才字句清晰道:“不知可否允我取阅书阁收藏的四大医书《黄帝内经》、扁鹊《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四本?”
黎明堂颔首:“可以,这方会开有单据,明日你到书阁自取书籍即可。”
宋贵贵万想不到梦寐以求的医经宝典如今变得唾手可得,激动地连连对黎明堂躬身拜礼。
黎明堂也很喜欢这个可爱又懂礼首节的小丫头,笑道:“姑娘无需多礼,还是多谢谢你身旁这位……”黎明堂琢磨了下说辞,接着道:“这位友人,是他得了今日灯首。”
宋贵贵面着梁孺,轻声细语,真挚实意唤道:“谢谢你,阿孺。”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阿孺,阿孺,一辈子这样叫你。”
梁孺夜间梦醒,记得的还是梦中宋贵贵扯着他的衣袖,娇喃细语。秋夜静谧如斯,窗外丝丝凉风,梁孺尖着耳朵细听,一障之外无丝毫动静,似乎只有若有若无的鼻息声,看来宋贵贵是睡熟了。
三个时辰前。
梁孺以完美的“表帅”态势摘得灯会首冠,赢得宋贵贵秋水含情一声酥软人心的阿孺。梁孺不负众望,在一片欢哄声中,不受控制地将宋贵贵揽入怀中,坐实断/袖一说。
还好有马,能带宋贵贵逃离众目睽睽的错愕。白鬃骏马救了宋贵贵,也救了梁孺。回到梁府,当梁孺忐忑不安地将宋贵贵引下马鞍之时,小姑娘对方才之事却只字未提。
第一次相约,梁孺深感自己失败至极,以至于逛了趟淞御街市重回府上,两人还是饥肠辘辘。
虽然今夜多次冒犯都顺利得到宋贵贵大度的原谅,这已经让梁孺深感九死一生,本不敢继续造次。但当梁孺的肚子禁不住第九次咕噜怪叫后,宋贵贵忍俊不禁,噘着小嘴嘟囔道:“你府中可曾储有吃食?”
“有的,有的,后院庖屋内有食材的。”
宋贵贵第九次被梁孺拉着小手跟在他后面一路小跑之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再为这些细枝末节斤斤计较了。可她说的是储备的干粮糕点之类应急的吃食,奔到庖屋内环顾四周,宋贵贵不禁问:“没有糕点干粮之类的吗?”
梁孺一个大男人独自居家,家中哪里会备什么吃食糕点,倒是还有前几日顺路买的几样蔬菜食材,十来个鸡蛋。宋贵贵小心看过,心中顿生不妙预感,果然听梁孺声音响起。
“贵贵,我们都饿了,你能给我做点饭吗?”
“……”
“实不相瞒,平时里我一人在家,不常开灶,吃食多是糊弄。若不是赶得上你每次卖胡饼,将补数日,我哪里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宋贵贵愕然,胡饼对他都是大补,平日的吃食是有多糊弄。一股子慈情善意填满胸腔,宋贵贵没骨气地开始摘青菜叶子。
菜叶子绿油葱葱,宋贵贵的小手玉白嫩嫩,对于梁孺真是一种享受。肚子第十次咕噜一声,不是被青菜叶子吸引的,是被那玉白莲藕小手挑引的,梁孺真想吃一口,尝尝那是蜜是甜。
宋贵贵摘洗好青菜,又熟练地打了两个鸡蛋,边做边道:“我擅长做面食,今夜时辰晚了,就将就些做个面疙瘩吧,你可别嫌弃。”
“不不不,从何谈得上嫌弃。”梁孺突然嘴笨了些,再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只站在门口看,也不知道说句帮忙的话。
宋贵贵瞧他那傻劲,背过身揉面的时候偷偷笑了笑,再不笑笑可把她憋坏了。再转过身的时候,宋贵贵又恢复了寻常表情。
宋贵贵在庖屋里忙得热火朝天,煮水,擀面,揭锅,下水……梁孺看着看着觉得庖屋感觉不一样了,整个梁府也感觉不一样了。往日里这里空空寂寞,十天半月估计自己才来热个冷窝窝,煮个清汤稀粥。
如今宋贵贵在这里忙得紧紧有条,看着她打水,煮面,揭锅扇火的样子,梁孺闻到了家了味道,幸福的味道。他在想,若是宋贵贵能日日住在这里,为他煮面理府,是个什么情景。此刻她与自己多说几句话便喜上眉梢,若说日后能日日相伴的福气,梁孺还想不都不敢想。
“面好了,小心烫,冷凉了快吃吧,都饿坏了。”
宋贵贵熟悉梁孺食量大,特意找了个大碗盛了两个满瓢勺,自己只是捞点清汤菜叶,再伴几个面疙瘩,两个鸡蛋也都给了梁孺。
宋贵贵把碗筷递到他面前,梁孺再次享受到少爷的感觉,受宠若惊。
“忘记帮你了。”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