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斌拿出状书,上头‘天军’二字深深地刺痛梁孺的眼睛,他咬了咬牙,手指微微颤抖,接了过来。
“需要按血手印。”梁斌提醒到。
桌子上不偏不倚地放了把短匕首,梁孺拿起来,正欲向掌心划去。千钧一发之际,梁斌的眼睛都要盯直了,却又见他放下来匕首。
“这……三弟……”
梁斌脸色大变,深怕他反悔,立刻又感觉自己的神色变化太突兀,随即又做出一派关切之状。
“此时非同小可,我想明日回家一趟,与爹娘当面交代清楚为好。”
“哎呀,”梁斌急道:“来不及了。三弟,说实话,那个奸人明日一早就会举发爹,他事先已经在王师爷那边备了头案。若不是王师爷和大哥我有些私交,露了口风,我这也不能连夜如此着急赶过来见你。”
“明日?”
“是的,也可能更提前,也说不准,就算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的。所以,还请三弟早做决定,大哥好找王师爷做后续打点,平了这个案子。”
梁孺点头,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地朝左手心割去,血流而出,一个血手印赫然印了上去。
“哎呦。”梁斌见梁孺掌心血水直直冒出,连忙拿出一块绢帕按了上去。
梁斌把那绢帕刚按上去就拿了下来,叫道:“不行啊,血太多,你看这帕子一下子就透了,怎么办。”
梁孺心笑大哥真是养尊处优的大公子,随便流点血就惊慌成这样。还有他一个大男人竟是随身携带绢帕,而且那帕子看上去非比寻常,好像比寻常的大上些,也真是够呛。
“无妨的,”梁孺抽出手,不在乎地放下挽起的衣袖:“我划得不深,一会儿自然会好的。”
梁斌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连连点头:“那就好的,那就好的。”
“哦,对了。”梁孺想起一事问道:“关于我从军一事,祖奶奶她?”
梁斌立刻接话:“你放心,我们全家都瞒着她,她不知道,她只当你从的是地军。”
梁孺默然点头:“那就好,不要让她知道。祖奶奶年岁大了,不能让她为了我担心受怕,出什么差错。”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送走梁斌,梁孺心如乱麻,一时记不清心绪,也拿捏不好下一步该怎么办,正自踌躇之际,看见宋贵贵正朝他走了过来,步履轻盈显得很快乐。
宋贵贵的确很快乐,每次来梁府她都能感到说不出的高兴,这是自由的味道。在梁府很自由,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不用顾及丽娘的眼色,揣度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操心一家老小的一日三餐,照顾这个,想着那个。在梁府,她成了地地道道的十五岁姑娘,想着姑娘家的心事,怀着姑娘家的春。
梁府的每一处都有梁孺的气息,让宋贵贵觉得这里的每一样物件,哪怕只是一片落叶,一条汗巾,都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这般的宋贵贵也让梁孺眼前一亮。从前只觉得她一天到晚心事重重,年岁不大心里头压的事情倒多。偏偏又是天生心思单纯,心里头压上一桩桩的事情,却没有足够的城府,缜密的心思来应对这些。因而,梁孺时常会看见她顾自拖着腮帮,撅着小嘴,老大人般叹口气,摇个头,可爱极了。
宋贵贵跑到梁孺这,见梁斌果然走了,更是舒缓了口气。原本她在隔壁洗漱好了以后就一直在听这边的动静,方才依稀间听见大门有推响的声音,猜测梁斌是不是已经走了,这才过来看一看。
梁孺见宋贵贵一派纯真的模样,又是刚刚沐浴更衣过,整个人还笼在一层水汽之中。薄薄的水雾蒙在肌肤上,把本来就吹可谈破的皮肤变得更加透明诱人。
梁孺在书上闻‘出水芙蓉’,一直不能想象。沐浴而已,何曾能跟水中仙子扯到一块,一直道古人文雅太过夸张。今日一见宋贵贵这般清雅别致的风情,心中立刻浮现‘出水芙蓉’一词。梁孺才知,姑娘家洗浴果真美艳如此,当真与他这个糙汉子蒙头淋凉水的风景有天煞之别。
看到宋贵贵,梁孺心里的阴霾暂时烟消云散,不禁露出了笑容。梁孺本就生得气质英俊潇洒,这段时间经历颇多,又得了两位超绝的师父亲身指教,一时间文武兼攻,举手投足间更是皎如玉树临风前。
宋贵贵看梁孺那么着盯着自己,心里高兴又害羞,捂着口笑道:“你又在看什么呢。”
“看你真美。”
宋贵贵撅了下唇,又忍不住噗嗤下笑了出声:“你还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整日夸别的姑娘美的。”
梁孺皱了皱眉头认真道:“哪有,我哪有夸过别的姑娘美的,就说过你。”
宋贵贵摸了摸脸蛋:“我哪有美了,倒了小家子气了吧。那日在淞御街,我可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什么叫大美人了呢。”
这句话倒不假,当日淞御街灯会,大家小户的妙龄姑娘基本上都会出来沾沾热闹,也是堪称一场美伦盛宴,环肥燕瘦各种美人汇集一起。宋贵贵好几次偷偷地打量别人,暗暗与自己做了比较,每次都要自惭形秽一番。
别人的眉毛怎么能这样细弯如柳叶,别人的腰身怎么能这般纤细如杨柳,最重要,别人的那两处女人家的骄傲就如此有轮有廓,别说是男子,就是她自己看着都眼馋。
“淞御街有什么大美人吗?”
“有好多呢,多得数不胜数。”
“是吗?没注意。”
“你真会说话。”
“我真没注意。”梁孺说的是老实话,淞御街纵然有千有万的美人,他当日也只当是选择性盲瞎,真的一个都没有印象。
“那你是不是后悔了?错过那么多美人?”
宋贵贵调皮起来,逗起了梁孺,可知她这个样子让梁孺根本把持不住。梁孺一把将宋贵贵向怀里拉了拉,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宋贵贵猛得一惊,忍不住‘啊’了一声。
梁孺又将宋贵贵放开。他手一松,宋贵贵却感到一股莫大的失望,甚至于鼻子都酸酸的,这是在逗她呢。
算了吧,再甜再好,还是留着吧,留到什么时候呢,留到最后还是不是自己的了呢。梁孺揉了揉眉心,赶走些烦心的情绪。
宋贵贵看他很劳累的样子,立刻道:“你的洗澡热水我也给你烧好了,你快去洗洗,解解乏吧,会舒服些。”
“我的洗澡水?”梁孺兀自有些反应迟钝。
“怎么了?”宋贵贵没有明白他哪里存在疑问。
“哦。”梁孺顾自笑了,心中流过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