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阳春三月的天气,但早起的时候,还是有些凉,李夜城来找秦衍时,怕他受凉,带的有轿撵。
侍从们把轮椅抬上轿撵,轿撵里檀香袅袅,沁人心脾,让人无端便放松下来。
侍从们又奉上一阵温着的参茶,秦衍含了一口。
明明是他喝习惯了的东西,他现在却感觉,好像没有以前那般好喝了。
似乎少了点什么。
秦衍放下参茶,手指挑开轿帘,顾星河抱着二狗子,立在阳光下,小手一招一招的,看见他挑开轿帘,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顾星河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秦衍的眸子映着日光,眼底漫上极淡极淡的笑意:“放心。”
“忘不了。”
李夜城偏了偏脸。
马车开始缓缓移动,李夜城原本在马车前面,此时催动着骏马,慢慢推到与马车并行的位置,道:“你答应了她什么?”
想了想,无非是关于她身世的一些事情,手指紧了紧马鞭,皱眉道:“顾家是一滩浑水。”
“我知道。”
轿撵里,秦衍的声音虽然清冷,却少了几分以往的淡漠疏离之意,有着让人不易察觉的轻快。
秦衍道:“顾相早有削藩之意,我若一味退避,反落了下成。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会他一会。”
逆着光,李夜城碧色的眼睛明明暗暗,提醒道:“顾相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好对付。”
顾相要是好对付,早被他母亲弄死上百次了。
“知道。”
秦衍含了一口参茶。
顾相若是没点真本事,怎么可能与李不言华阳公主三分朝政?
李不言为人狠辣,不择手段,这些年来,为宣平帝扫平了不少执政上的障碍,虽落了臭名昭着的名声,但对于宣平帝来讲,他是最好用的一把刀,最不能割舍的存在。
华阳公主呢,又是宣平帝的姐姐,因为当年远嫁蛮夷之事,宣平帝对华阳公主充满了愧疚,以至于后来华阳公主还朝,宣平帝对她几乎是事事依从。
而顾修承呢,是造成当年华阳公主元凶的人物之一,单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受宣平帝喜欢。
顾修承的做事风格,与宣平帝是完全相左的。
宣平帝喜欢享乐,顾修承极度自律,宣平帝喜欢奢靡,顾修承一件官袍能穿好几年。
这样的性子,这样的黑历史,再加上这样的行事风格,若问宣平帝最讨厌哪个人,顾修承绝对能力压众人,排名第一。
可宣平帝再怎么不待见他,他还是大夏朝不可撼动的存在。
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宰相的位置,虽为文臣之首,但武将们也对他交口称赞。
要知道,大夏朝自建国以来,文臣武将们就没处到一块过。
更有甚者,因为文武臣的内斗,还丢失了一次京都天启城,若非后来的女帝力挽狂澜,大夏朝早就成为了过去。
由此可见,顾修承的个人魅力以及处事手段,是多么的令人折服。
华阳公主自回到天启城,便想弄死他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能用后宅的事情恶心恶心他,剩下再没别的招了。
至于李不言,掌管天家暗卫的首领,谁的三房小妾又跟谁家的小厮勾搭在了一起,他都知道。
手眼通天如此,但,也没能抓到顾修承的半点把柄。
秦衍眼睛微眯,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顾修承,的确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但,他既然生而为人,便有生而为人的弱点。
弱点找到了,剩下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李夜城的声音再度响起:“观止,文武内斗,于国无益。”
顾修承是文臣之首,秦家以战功立世,一文一武,是大夏朝威震四海的根基。
若他们再度斗起来,只怕会重蹈当年险些灭国的覆辙。
秦衍颔首,道:“我会把握分寸的。”
不用李夜城提醒,他也知道这个道理。
宣平帝昏庸,李不言华阳公主把持朝政,若非顾修承清律严明,只怕大夏朝早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顾修承是栋梁之才,在世人心里,威望极高,甚至远超沉溺享乐的宣平帝。
他不会跟这样的栋梁之才斗个两败俱伤的。
他只是想让顾修承知道,九王秦家,兴于乱世,几经生死,血战沙场,匡扶大夏,立下不世之功,方有了今日的凌驾皇权之上。
以功高震主来质疑秦家,是小瞧了秦家,更看轻了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