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郡王早前因为削兵权的事,在朝中闹得厉害,最后被陛下压了下去,回了封地静养。
但朝中都知晓,安阳郡王并无过错却被削兵权,陛下始终是要寻机会补偿回来的。
就像早前的东昌侯府,陛下虽削了东昌侯的兵权,却提拔了东昌侯世子。如今宁王之乱,东昌侯世子护驾有功,东昌侯府在朝中的地位,反而更胜过早前……
陛下心思缜密,这一削一提之间,顺利完成了东昌侯府的权力更替,也让军中看到陛下赏罚分明,对陛下更死心塌地。军中向着陛下,朝中掀不起太大风浪,便是宁王之乱这样的大事,都不过十余日的功夫就树倒猢狲散。
此番宁王之乱,安阳郡王亦有帮衬,陛下此时召安阳郡王入京,是借平息宁王之乱一事封赏,也趁机抬高安阳郡王府,将安阳郡王早前心中的火气安抚了;如同早前抬高国公府,重用温国公长孙如出一辙。
只是早前温国公落井下石,安阳郡王心中正憋了一口气,眼下怕是要找回来。
而国公府又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今日早朝之上,不闹起来才是奇怪了。
如今太傅病倒,御史台还离了大理寺,单独陷在在建安侯府一事当中,听闻昨日监察御史本是要请旨入宫,先探陛下意思的,结果陛下没见,只说了一句秉公处理,便直接将监察御史怼了回来,半分口风都没有透露,根本摸不清圣意。再加上休沐三日,朝中攒了一堆破事,今日早朝上还指不定这摊稀泥会和成什么模样!
听完温国公和安阳郡王的相互问候,今日的早朝算是正式来开帷幕。
封连持低着眉头,隐晦笑笑,陛下这一步棋下得极妙。
陛下召安阳郡王回京,是论功行赏,师出有名,并非针对温国公。但朝中都知晓温国公一定会心生不满,所以温国公无论眼下因为任何事情在朝中发难,在旁人眼中看来,都是因为介怀安阳郡王一事,有意给陛下难堪看。
眼下,温国公的脸色是不好看到了极致……
殿上,李彻问起,“休沐三日,众卿何事要奏?”
封连持率先出列,不痛不痒说起了南边冻灾之事,李彻让封连持连同户部一道上封赈灾折子,他先过目。
封连持领旨退回。
又有旁的官吏入内,说起钦天监推算今年是寒冬,兵部怕是要追加御寒的衣物置边关处。
李彻也准了。
再有就是工部关于东边的水利工事,西边同北边与巴尔的摩擦升级等等,都是些老生常谈,无关痛痒的话题。
诸事言罢,殿中仍一片和谐。
李彻环视一圈,淡声道,“还有旁的事吗?”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都晓今日殿中的重头戏是御史台参建安侯府一事,即便真有要事也不急在一时,非要今日往枪口上撞的才是傻子。
建安侯和建安侯世子在殿中,悬起的心就未放下过,楚颂连也跟在魏宁身后,并未抬头。
监察御史上前,“微臣有事要奏。”
“说。”李彻言简意赅。
监察御史拱手,“陛下召建楚氏女入宫侍寝,一直宿在成明殿中,成明殿乃陛下寝殿,微臣以为不妥……”
监察御史言罢,朝中纷纷哗然。
本以为监察御史会提建安侯府之事,却未想到提及的竟是陛下召建安侯府楚洛入宫之事!
朝中早前其实并无多少人知晓,楚洛自入宫后一直在陛下寝殿中,但监察御史这么一说,殿中人人都各怀心思,宿在成明殿,陛下的心思恐怕不是要楚洛侍寝这么简单,若不是建安侯府这次捅了篓子……
监察御史这么摊牌,殿中的气氛一直诡异尴尬到了极致。
监察御史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向陛下发难,这朝中,能这么公然为难陛下的,恐怕也只有国公府了……
一时间,殿中连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旁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都等着李彻开口。……
李彻目光微敛,似是并不意外,指尖轻轻扣了扣桌椅一侧,淡声问道,“朕先问你,建安侯府一事查得如何了?”
监察御史微顿,“这……”
他知晓今日陛下会过问建安侯府一事,但按国公爷早前的意思,只要将楚洛的事抛出,殿中定然哗然,国公爷的心腹届时再推波助澜,殿中都是质疑声,陛下根本无暇问起。只要殿中的场面够尴尬,陛下只会将大理寺抬出来,让大理寺接手处理。
谁知,陛下竟理都未理会他先前说的事,直接问起建安侯府的事情来……
和早前想的全然不同!
眼下,整个正殿中的目光都在他身上,监察御史深吸一口气,支吾道,“此事有些错综复杂,涉及到的人众多,三日时间,恐怕不够查……”
此话一出,殿中再次哗然。
监察御史只得叩首阖眸,眉头拢紧,心中不知要怎样才能将话题转回先前成明殿的非议上去,让自己脱身。
“那朕要再给你几日,才能查清?”李彻追问。
监察御史额头渗出涔涔冷汗,不是他不查,是根本不知当怎么查,真查了要怎么收场……
早前国公爷是想用建安侯府三房的事掣肘陛下,结果陛下直接让建安侯府分家,是不准备再护建安侯府了。建安侯府倒台,对国公爷而言,查不查三房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御史台又不是刑讯机构,根本查不到底,这次御史台上下这次是吃了个暗亏,还不能明说。
监察御史闭目不言,脑海中嗡的一声空白,怎么应都是错……
“陛下恕罪!”监察御史只得叩首,在厅中老泪纵横。
李彻却道,“你是有罪!”
监察御史愣住,殿中也都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