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李彻开口。
大监会意上前,从李彻手中取了案卷,径直往殿中张世杰处走去。
殿中目光都在大监手上的案卷上,似是都屏佐吸。
而在大监送案卷时,李彻继续道,“朕母妃遇害一事疑点重重,当年除了在押王家余孽口供之外,还有何人证,物证?证物在何处?还是就凭大理寺中关押的王家余孽,一人一句供词将案子就定了?”
还未定大监上前,张世杰连忙跪下。
当年淑妃一般本就是他负责彻查的,他印象极其深刻。
李彻一提,他心中就心如明镜,根本不用再查阅大理寺中的记录和卷走,他都记得……
因为,当时的场景实在太过蹊跷,王家的人一口咬定是洛抿,而早前玉照殿中的除了肖嬷嬷,都近乎似在早前的那场宫乱里了,否则也不会有先帝寻到陛下都已是陛下十岁之后的事情。
此事最后是先帝默许的,否则,大理寺也不敢匆忙结案,张世杰叩首道,“回避下,此案当时是微臣经办的,微臣有印象,不必翻阅卷宗,微臣记得住卷宗。淑妃遇害一事,的确因为没有寻到医女洛抿下落而中止。当时大理寺牢狱中王家余孽的口供一致,王家又已经获罪,没有理由再去绞尽脑汁陷害一个医女;加上早前宫乱,玉照殿中伺候的宫人只剩了肖嬷嬷一人,出事当时肖嬷嬷不在殿中,才幸免于难。肖嬷嬷年岁高了,陛下恩准了离宫,大理寺也寻肖嬷嬷问过,并未问出旁的端倪,所以,当时才会根据王家余孽的口供暂时结案,也是先帝默许的,陛下明鉴。”
张世杰已说得很清楚,此事是有蹊跷,但事出有因。
张世杰这番话,无疑是侧面给楚逢临方才的击鼓鸣冤提供了可能性,那楚逢临说得,极有可能是真的。
既然没有寻到洛抿,王家余孽却窜供认定是医女洛抿所为,王家都倒台了,不应当在大理寺当众的王家余孽还要做到这一步——除非,是有人在背后操作此事,也就是一手策划了窜供之事,将罪名推到洛抿身上,若是始作俑者眼下还活着,恐怕才极有可能是谋害陛下生母的背后黑手……
殿中各怀心思,越发觉得此事怕不如想象中的这般简单。
一时间,殿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温国公使了使颜色,身侧的心腹率先到了殿中,开口问道,“陛下,此事确有蹊跷,不知医女洛抿同楚逢临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何要替她鸣冤?”
李彻没有出声,便是默许。
楚逢临道,“医女洛抿是草民已故的妾氏,所以草民今日才在宫外击鼓鸣冤,为她洗清罪名。”
殿中都心照不宣。
那人继续叹道,“那楚逢临,你是明知医女洛抿是大理寺认定的谋害淑妃一事的凶手,却在陛下亲封秉笔侍书之前决口未提此事,将陛下置于何种境地?”
洛抿是楚洛的生母,而洛抿是大理寺认定的谋害淑妃的凶手……
此话诛心。
楚逢临道,“草民不敢,是因为草民知晓洛抿是清白的。”
那人冷声道,“楚逢临,你凭什么说洛抿是清白的?即便当年王家余孽有窜供的可能,但也没有证实,你们楚家这是欺君在先!”
楚逢临再次叩首,既而跪直,抬眸看向殿上,沉声道,“草民没有欺君,草民之所以说洛抿是清白的,是因为当年同洛抿一道,送陛下去万州的人就是草民,洛抿若是想谋害淑妃和陛下,又何必费劲艰难,依淑妃所托,将陛下送万州呢?”
此话一出,殿中纷纷骇然。
第103章 抽丝剥茧 ^^……
“这!……”温国公心腹一时嘴快,本是想直接驳他,但一时未反应过来。
李彻一直没有开口,就等着温余海出声。但到眼下,殿中旁人都惊疑不定,温余海却耐得住性子,缄口不言,只借旁人的口咬人。
李彻亦耐心。
终于,温余海开口,淡声道,“大殿之上,天子跟前,岂容儿戏?”
他的话不怒自威,殿中忽得安静下来。
温国公开口,早前楚逢临一句话给殿中带来的震撼似是忽然间被抹杀了几分。
温余海继续道,“楚逢临你虽无官职,但儿女皆在朝中任要职,应当谨言慎行,为朝中百官的父母做表率。击鼓鸣冤这样的草率之事,本就不应当被效仿,若是人人都仗着同朝中,宫中有些关系,早朝时击鼓鸣冤,那这早朝便不是早朝,成了谋私的工具……”
温余海话音未落,就听安阳郡王道,“宫外击鼓鸣冤本就是我朝开国之时,老祖宗为免朝中官吏一手遮天,定下的可在宫外击鼓鸣冤的规矩,怎么到了国公爷这里就成了不应当被效仿?击鼓鸣冤便成了谋私工具?国公爷,你未免太奇怪了些吧!”
安阳郡王言罢,殿中的火.药味顿生。
早前被楚逢临一袭话惊得合不拢嘴的众人,当下想到的是,温国公和安阳郡王怕是又要开始一轮互怼。
果真,安阳郡王言罢,温余海果真脸色果真更有几分难看,“安阳郡王你也说,是老祖宗为免朝中官吏一手遮天,定下了可在宫外击鼓鸣冤的规矩。但楚逢临虽无官职,楚颂连和楚洛均在朝中为官,若有冤情,直接奏请大理寺重查即可,为何要滥用击鼓鸣冤!老臣说得有问题吗!”
温余海义正言辞,目光亦瞪向安阳郡王。
安阳郡王应道,“子女在朝为官,父母便不可在宫外击鼓鸣冤,此条闻所未闻,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还是国公爷你定下的规矩?”
温国公恼意,“安阳郡王!”
安阳郡王朝着殿上了拱了拱手,也义正言辞道,“陛下,微臣同温国公想得全然相反,楚颂连和楚洛都在朝中为官,楚逢临并未让儿女奏请大理寺重查冤情,而是光明正大在宫外击鼓鸣冤,臣反倒觉得是坦荡之举,不会引人在背后议论和诟病。此案涉及陛下母妃,又有先帝定论,是当慎重,私下奏请大理寺重查本就不合情理,反而容易让人生出欲盖弥彰的议论,微臣以为楚逢临之举并无问题。”
安阳郡王言罢,当即便有旁人附和,“微臣附议。”
“臣附议。”
温余海一张脸更难看了几分,心中只道安阳郡王就是习惯性怼他,却不知晓此事背后轻重,温余海不想此事持续在朝中发酵,只想先将此事推到朝中无法断论的情况,再想办法,温余海便道,“安阳郡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是在老臣看来如此行事不妥。如今楚家的身份,更应当事事想着为朝中表率,安阳郡王若是觉得如此算是行事稳妥,老臣亦不敢苟同。只是方才何目游在殿中所问之事,老臣甚觉有理,先不论楚逢临口中所说的将陛下送往万州的人是洛抿一事的真假,但楚逢临既然明知陛下在万州,却还特意隐瞒,导致陛下与先帝骨肉分离十余年;如今又明知洛抿还是大理寺认定的谋害淑妃的元凶,却将此事隐瞒陛下,置陛下于两难境地,这本就是欺君罔上之罪!”
温余海再次将重心扯回洛抿身上来。
朝中也才纷纷反应过来,楚逢临隐瞒洛抿一事是事实。
安阳郡王也语塞。
温余海睨了安阳郡王一眼,带着警告意外,“即便大理寺早前审核此案有疏漏,但罪名既定,楚逢临早前的动机实在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