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怀念,“我比他们两个小得多,便都把我当弟弟看待,经常跟着一起出去耍。那个时候,你妈妈家庭条件好,南山家境穷些,两个人偶尔去农场干点活,挣点钱就进电影院小资去了。”
他低头笑了下,“还总带着我。”
“后来——后来就再也没有那么快活的时光了啊。”
池旭看着他有些惆怅的眼神,心防也不由自主放松了些许。
再如何,眼前这个男人总是她母亲的旧识,而且人品也都有目共睹,在医院的那趟或许真的是她多心了?
她迟疑着开口,“那你说,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景浩然没有正面她,而是用一种怀念美好的表情落在车前雨刷上。
“漂亮,她当时可是镇上一枝花。大方、懂事、明理、善良……又有点傻里傻气的。看到一个乞丐,就会把碗里的肉跟身上的零花钱全部给人家。向……你外公那个时候还没发达,又是当兵打仗过的人,脾气极爆,总是气得不行。骂过无数回了,还是屡教不改。”
那是在池旭记忆里与她母亲截然不同的形象。
在池旭的记忆当中,向冰冰的爱意好像只对池旭一个人释放,而对于其他人,总是尖刻得如同一只刺猬,跟池渊也吵过无数次架。小时候有一次因为公司里的一个经理贪污,向冰冰雷厉风行地把人开除,后来经理怀孕了的妻子哭上门来求情时,她也不曾心软,直接冷冰冰地报警。
那一次,池渊都骂她没有丝毫人情味。
只是奇了怪了,这个除了在家人面前,几乎对世界刺以冰霜的人,居然会因为丈夫出轨就被活活气死。这也是池旭不能理解的地方,她前世以为,向冰冰虽然面对池渊内敛,但是还是深爱池渊的,因而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这一世,她却发现了郑南山的存在。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池旭都想扪心自问,在经过一段把人生弄得面目全非死心塌地的爱情以后,她的心,还有没有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去装下另外一个男人?
池旭陷入了沉思,景浩然不着痕迹地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池旭压根就来不及反应,随口答了句,“我在想我母亲的死。”
她这句话一出,车子上的气氛顿时降低了好几个摄氏度,景浩然的脸也彻底冰冻起来,“不是家族遗传性心脏病?”
池旭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家……家族遗传性心脏病?”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回事?
她正想开口发问,前面的司机却把车停了下来,“到了。”
车外面是一套水景别墅,景浩然整了整衣衫,“待会再说,进去吧。”
池旭也收住了脸上惊愕的表情,心里却还在琢磨,家族遗传性心脏病?
她觉得自己的心沉甸甸的像是进了冰窖,她呢?她有没有遗传到?
大大小小的体检也做过七八次了,一直都没什么问题的,只是有点贫血而已。
从进去时就是亮堂堂一片,池旭跟在景浩然的后面,踏进了那间别墅。
客厅里乌泱泱地坐了一批人,看见景浩然时,立马有个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的美妇人站了起来,脸上含着温婉的笑容,“浩然来了啊。”
她看到跟着景浩然一起进来的池旭时,眼神里瞬间划过一抹不可置信,疑惑地看着景浩然,“这位是?”
景浩然面带微笑,“你看不出?”
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喝茶的郑南山皱着眉,“你今天去哪了?到处找不着你。”
“处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景浩然毫不客气地松开唐装,立刻有个佣人把他的衣服取走挂到衣帽架上,他矮下身子拈了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嚼了嚼,兀自笑道:“南山哥,你都想不出到底多有意思。”
他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人老了,忘了介绍了,丫头,这是你沈姨,你母亲的同学,当年两人玩得可好。”
沈明婧嘴角的笑容僵了下。
池旭淡淡地低头说了句,“沈姨好。”
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这是她在第一时间就确认了的事情,这个叫“沈姨”的女人,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眼睛里就释放出了深刻的敌意。
有人说,女人的直觉是不可靠的事,可是池旭却认为,她的直觉,还是挺可靠的。
沈明婧笑了笑,“来来来,孩子你先坐。”
郑南山抬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孩子,坐到这里来。”
池旭眼睛悄悄一转,发现周围的确是没有空位了才依言坐了过去。
刚刚落座,她就察觉一道极为冷淡的视线从她身上划过,池旭顺着视线回视,却发现沈明婧已经一脸微笑地重新给在座的人倒起了茶水。
池旭这才意识到,她刚刚坐的位置,居然是沈明婧坐的地方。
她并没有站起来,而是依然安安稳稳地坐在那。
郑南山端着茶杯微微朝着大厅里其他人一个示意,“来,孩子,跟你叔伯们打个招呼。”
池旭依言冲着座上的一圈人点头致意。
郑南山的态度并不是很热衷,那么大厅里的那些人应该也算是泛泛之交,她本身就跟人家不认识,倒也不算是失礼。
郑南山今天才到达b市,大厅里的人俱是闻风而来的投资商等,招待了一波又一波,他精神头本就不大好,此时此刻更是筋疲力尽。
他刚刚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头,厅里就有个已经认出了池旭的投资商迫不及待地问了句,“郑导——是如何认识池小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