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灯火不明,很昏暗,我刚到一排建筑的阴影处,就看见那边有两个人。
“萧容,你先走。”
勋暮生的声音。
“七少,您喝了酒,不能开车,我送您。”
萧容的声音。
勋暮生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子,打开中控锁,他今天开了一辆保时捷出门。
拉开车门,他说,“让你走,你就走,这么多废话?”
萧容,“可是,您喝了酒,真的不能开……”
啪!
一个耳光。
听着不轻不重,警告的意味异常深重。萧容的声音嘎然而止。勋暮生打的她头发乱了,披散下来。
勋暮生冷淡的说,“明天去宝格丽挑个项链,现在给老子滚!听到没有。”
“听到了。”
萧容把头发撩起来的时候,已经神态自若了。
她把手中的香奈儿黑色菱格纹包包的金属链子攥了攥,转身走了。昏暗的路灯下,显出她高跟鞋的红色鞋底,若明若暗,很妖娆。
我一直看着萧容的背影。
也许因为冯伽利略把我前世的爱情,连同与爱情相关联的一切人和事务都摘除了的原因,我记得萧商的名字,可是我记不清楚他这个人,我记得萧容是他妹妹,而我对她的记忆也是模糊的。只是,我清楚的知道,她应该不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绝美的女孩儿。
美丽的姑娘会得到善待。她熟知这些,并且熟练运用。萧容是被众星捧月一般长大的,公主一般的待遇,只是,后来的现实比较残酷。
萧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家世。
在我老家燕城,一个平凡普通的北方三线小城,有几大老式的大工厂——分别是棉纺,煤炭,钢材。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大批的工人住在一起,萧商的父母都是工厂的技术人员。
因为家里有两个孩子,他们家的日子连小康都算不上。萧商是男孩儿,清苦一些不算什么,可是萧容就苦了,那么美丽的姑娘在最美的年代,没有蕾丝裙子,没有小皮鞋,更不要说什么香奈儿、高定礼服、红底鞋了。
萧容一直都不是一个快乐的人。
她厌恶自己的生活,也厌恶我的生活,自从我去英国读书之后,她更厌恶我了。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相处的可能性。
上辈子不可能,今生也不可能。
可即使这样,我也不想看到她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不要说快乐,她现在连尊严都没有了。
“你究竟还要看多久?”
勋暮生豁然出现在我背后,吓得我一激灵,似乎由梦中陡然被外人惊醒,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定睛看着勋暮生,他也看着我。
眼神漆黑一片,像深潭一般,似乎暗藏漩涡,却什么也感知不到。
我,“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没有回答我,看了看我手里拿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我,“廖安给的新剧本,我回家看一看,明天早上要去浙江试镜。”
勋暮生皱眉看着我的包包,嫌恶的说,“这个玩意真难看,以后你拿着它的时候千万不要让我四哥看见,不然他会发狂的。”
我心惊胆战,“为什么?”
勋暮生平静的说,“这个颜色对于他有残酷的回忆,具体的我不知道,可能和他妈妈的死有关。”
我,“……”
闻言,我心中几乎经历了一个星球的全部进化演变,翻江倒海的,分不出什么滋味。
勋暮生显得异常疲倦,“你回去吧。”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把抓住他,“你别开车,我送你回去,你喝酒了。其实刚才萧容是好意,她……”
“闭嘴!”
勋暮生暴怒。
我不说话,却感觉原先利刀般锋利的时间开始凝结,极慢的,一点一点,随着夜色凝结起来,冰冷如水,以异常缓慢的速度缓缓流淌着。
好久之后,他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脸上似乎戴上了一张面具,我猛然发现,他的神情与勋世奉同出一辙。
我,“别这样对你自己,你这样并不快乐,也,……,也别这样对萧容……”
“我对她很好。她想要做我的女人,我就成全她,让她做我的女人。”
勋暮生似乎很疲惫,就好像在黑夜总长途行走的旅人,没有水,没有食物,甚至连指路的灯塔也暗淡了下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走,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