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林宝珠先去见了路婆子,说了几句话,就同一直欲言又止的梅英嫂子去了厢房。待到坐定之后,梅英嫂子才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宝珠妹子,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是个死心眼,他非要我向你提亲,可我当娘的就算再觉得自家儿子是个好的,却也知道他配不上锦若......”
她说着,还瞧瞧窥了一眼林宝珠的脸色,见宝珠妹子没有生气,才继续说道:“可是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实在是拿他没办法。我总不能看着他再难受......”
林宝珠听到这里,心里也就有了底儿,狗剩也就是刘满文并没有诓骗她,梅英嫂子的确没有轻视锦若的心思。不过知道归知道,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
许是梅英嫂子知道的事儿不详尽,如果此时稀里糊涂的成全了俩孩子,怕就怕日后俩人生了矛盾在翻旧账。而梅英嫂子这个婆婆,也会对锦若心生隔阂,继而鸡犬不宁。
既然她来了,就不会隐瞒那些事儿,一来是为着闺女着想,二来她也知道梅英嫂子不是那种嘴碎的人。不管成与不成,有辱锦若的话,定然不会从梅英嫂子口中说出去。
其实也是林宝珠想多了,现在别说是侮辱锦若了,就算有人说张记一句不好,桃树湾人都会黑了脸。还真别说,现在的桃树湾人出去,做生意的凭着桃树湾三个字就自带了许多信誉,而寻工的也都极其抢手。更重要的是,以前被人看低的泥腿子,如今也翻身硬气了,谁若是受了欺负,只要是桃树湾的人家都会帮着撑腰。
且不提那些远的,就说眼下,林宝珠就语气满是心疼,但神色严肃的说道:“嫂子,你也不是外人,既然你提起这事儿来,我也同你细细说一说。”
“咱们处事儿时间不短了,你该知道我不是那种看重门第的人,只要两个孩子愿意,我当娘的自然不会做下糊涂事让孩子日后心里难受。”林宝珠叹口气,正了正脸色,继续说道,“当年我收养锦若,除了心疼她之外,却是还有一桩让人不齿恨不能将她亲爹亲娘打杀了的原由。实在是,锦若命苦,年幼时候被人糟蹋过......”
梅英嫂子先是一怔,嘴唇哆嗦一瞬,也跟着长叹一口气,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按理说,锦若那孩子并没有错处,甚至有了那经历,真真该让人心疼,可是当娘的不都希望能给儿子说一房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媳妇么?
她就算有心成全,可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嫂子,这事儿你先好好想一想,两个孩子的事儿还不着急。这几天,锦若还要去盘查铺子,要是你心里有了主意,只管寻我去说。”因为事情有些特殊,林宝珠并不愿意在寻了媒人在里面传话。
就在林宝珠带着人离开之后,梅英嫂子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去了婆婆路婆子的正屋里。她也清楚这事儿不能外传,所以只打发了婆婆身边的丫头先去玩会儿,自个则小声跟婆婆念叨起那事儿来。
本来她是担心婆婆接受不了,却不想婆婆听完之后,直接拍着桌子咒骂起来。
“天底下还有那种牲口,真是挨千刀的玩意儿,那人居然也下的去手,锦若当时才多大啊......”骂着骂着,路婆子就不禁湿了眼眶。说实在的就是一个及笄年华的女子,尚且在成亲洞房花烛之夜觉得疼痛难忍呢,更何况当时的锦若还是个没长成的女娃。
“娘......”梅英嫂子心里没底,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那锦若跟满文的事儿......”
路婆子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哪能听不会自家大儿媳妇话里的犹豫跟纠结?怕是她心里也有些不愿意了,这才寻了自个来拿主意。
“儿媳妇,你糊涂啊。”路婆子瞥了一眼自家大儿媳妇,继续说道,“锦若有什么错?那寡/妇都还兴改嫁,更何况锦若不过是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再说了,锦若在桃树湾多少年了,什么性子你不清楚?你要是真看轻了她,别说狗剩日后会不会埋怨你,就是老婆子我都是不许的。”
因为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习惯叫孙子拗口文邹邹的名字,所以一直就喊着小名狗剩。
锦若那闺女模样好,性子好,能干又和气,大大方方的怎么瞧怎么让人喜欢。不说自家孙子狗剩有那份福气跟她共事儿,还共出了感情,就是外头多少名门贵族都排着队想要求亲呢。要是自家儿媳妇真昏了头,才是拎不清呢。
“哎,娘,您别生气,我也是一时魔怔了。锦若当然是好的,咱桃树湾多少人都感念她支撑起来的河滩地那边,听说年前时候,锦若都把物件卖到皇宫给皇上跟皇后用了......”
有了路婆子拿主意,梅英嫂子也就想开了,利利索索的就去同林宝珠商量起来。因为瞧着宝珠快要临盆了,所以她也不敢耽搁,第二日就请了媒婆然后准备了丰厚的聘礼到张家下聘去了。
一是两个孩子都愿意,二也是林宝珠看重刘满文,所以定亲的事儿办的倒是也很顺利。只等到了八月初六的好日子就成亲。
接下来,不提多少人羡慕嫉妒着先下手为强的刘家,又有多少少爷公子哥的眼馋刘满文那小人物近水楼台先得月居然能定下张记的千金。就说在发喜帖时候,林宝珠又恶趣味发作,专门派人往云州云家发了张喜帖。
现在的云家早已不是曾经那个生意兴隆,还有个当知府的亲家撑腰的云家了,眼下他云家不过是靠着祖上的家底苟延残喘,如今接了张家的喜帖,自然不敢轻视。而云夫人更是拿着那帖子炫耀一时,使得不少不明就里的商家夫人都高看了她一眼。
也只有云家少夫人看的清明,早些时候张记突然出手打压云家,虽然没有下死手,但这些年却一直压制着云家,就算有她父亲的支持,云家也再没兴起来。可见,张家压根就没想放过云家,更妄说是和好了。
她想到这里,再看看自家婆婆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不由觉得讽刺好笑。不过也无所谓,左右丢人现眼的不会是她,她只要好好看管住自家相公,让他没心思再在外头寻/欢作乐就是了,至于那些已经被收在府里的红颜知己或是通房丫鬟,又有哪个还敢生事儿呢?
要说多喜欢也不见得,她只是看不得有人动她的东西,包括男人。
得了张记的喜帖,云夫人不敢耽搁,跟自家老爷商量一番,就备好了贺礼准备提早出发。哎,说起来要是张记真有求和的心思,那她也不会不近人情的拒绝,最多是提些好处就是了。
云夫人想的美滋滋的,只当许是张记有什么事儿有求于云家或是有求于自家大哥。再怎么说,大哥那也是一州知府,毫不客气的说,云州城又几个人不巴结的啊。
至于近些时候,大哥突然的冷淡态度,她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哪里知道,就是因着她的狂妄无知,张满囤临辞官时候还坑了云知府一把,让朱能在吏部官员考核上严苛了一些......
☆、第三百零六章
当然,其中的缘由,狡猾如狐狸的朱能,又怎么会不借别人的嘴透露给云知府呢?
桃树湾那边,知道锦若小姐要跟刘满文成亲后,几乎是全村出动张罗起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路铺红贴着喜字从张家到了刘家院子里。当然,各个也都着了新衣裳,就连晟瑾跟几个不过周岁的小娃娃也被打扮的跟福娃娃一般讨喜。
之后,是各地来庆贺的人,又是络绎不绝。哪怕张满囤已经不在朝中为官了,但依旧有各地官员前来,不为别的,那一品诰命夫人跟县主的头衔,还有打京城源源不断送来的赏赐,可见张家一门的影响绝不是只因着一个护国公。
总之,锦若小姐跟刘满文管事儿的亲事,在八月流火的时节,成了桃树湾上下最隆重最重要的事情,谁也不敢掉链子。
在这里,其实没有多少尊卑观念,或许是林宝珠的影响,又或许是桃树湾人自己的骄傲。
前一夜时候,各家闺女媳妇都来添妆了,哪家的手笔也算不得小,最差的也是一支银簪子。待到深夜之后,林宝珠更是抛下自家男人到了闺女的房间,小声说起了贴心话。
她半搂着闺女,眼眶红红但却一直笑着,“锦若,明天之后你就成了刘家的媳妇了,可你要记得,张家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是娘最疼的闺女。以后多回来看看爹跟娘,还有晟瑾......”
“娘,我晓得。”锦若心里五味杂陈,有不舍也有对未来的期许。
“哎,明天你要走,只怕晟瑾会舍不得,少不了又要哭闹一场。”儿子眼下也快两周了,已经开始启蒙了。别看平时跟个小大人一样,可在林宝珠跟锦若跟前,那还是个搞怪的小家伙儿。
“娘,要不我不嫁了。”听着娘亲温柔的话,在想到前几日不知打哪听说她会被人带走的晟瑾哭的惨兮兮的模样,锦若鼻头一酸就要掉下眼泪来。
她舍不得娘亲,舍不得家。哪怕都在同一个村子,相隔不过数百米,她也舍不得。
林宝珠听女儿又说了孩子气的话,不由失笑,戳了戳她的额头,含笑道:“说什么傻话呢。”说着,她又叮嘱道,“你年纪小,娘之前也跟梅英嫂子说过,不愿意让你太早怀身子。好在梅英嫂子是个通情理的,也听得进去娘的话,应下了这事儿。你别怪娘事儿多,实在是娘舍不得看你小小年纪就过一遭鬼门关。”
“娘,我知道,我知道是娘疼我。”锦若哪里不清楚,让娘去谈她的过往,又为她的未来盘算,是多难为情的事儿。天底下怕是再没有一个养母,会为养女这般掏心掏肺。但凡满文的娘亲心里不得劲,怕是就要给娘亲脸色看了。
俩个人又说了许多知心话,知道月上中天了,香茗都在外面小声提醒了,林宝珠才给自家闺女擦了擦眼泪,笑道:“大喜的日子,可不敢掉眼泪。娘可是还盼着你过的开开心心,日后天天跟满文和和美美的呢......”
“锦若,你要记得,要抓住男人的心比什么都管用。而抓住男人的心,可不仅仅意味着是讨好他愉悦他......女人一生何其辛苦,总不能为着一个男人丢失了自己,反倒是该让他离不开你......”林宝珠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家闺女,将自个的御夫之术一一教导给女儿。“男人当调教就要调教,该撒娇就要撒娇。而咱们要做的就是,时而迷糊时而精明,精明却不斤斤计较,才是真正的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