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南岳:“……”
“还有说文别驾,一个女人做别驾,不过是个由头,其实就是宜王殿下的姘头,靠出卖美色上位。其人无耻放荡,穷奢极欲,又极得殿下宠爱。大家也别嫌现在易家的税赋多且重,这几位真要来了长川,以后赋税必加,搜刮更烈……”
易人离:“放他娘的屁!老子这回非要这群狗把自己吐出来的屎吃回去!”
厉笑:“……”
阳南岳:“……”
话题真是继续不下去啊……
阳南岳闭了嘴。带着两人左拐右拐,直到找了个巷子里的小旅舍,开了房间进去,厉笑才和易人离说明,自己和阳南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易人离被七个葫芦娃逼跑,厉笑也过意不去,而且易人离一走,她就变成被七个葫芦娃哥哥展示另类关切的对象,也是一整套的试探,态度更加小心翼翼闪闪烁烁,她在家的时候,就很烦七个宠妹狂魔全方位各角度的呵护,不然也不会一个未嫁姑娘,追着未婚夫一追就是十年,每年都有好几个月宁可呆在西川。
所以隔了一晚,她也跑了,追着易人离一路出来。最初没有多想,只是想摆脱哥哥们过度的关心,以及给易人离道个歉。她却是个有心眼的,发现队伍里有关着几个长川的人,也就是在韩家遇见的长川易家外院管事的儿子丘秋,和丘秋的护卫阳南岳。
当初韩府文臻被掳,其余人忙于救人,厉以书负责善后,为免走漏消息,拿下了赵府尊,连同他的亲信直接押送回京论罪,就地提拔了和赵府尊不对付的县丞,将韩府的人关进县衙牢狱,最起码得等到长川事毕才能放出来。而丘秋和阳南岳是长川易家的人,考虑到他们长期失踪可能会引起易家注意,因此就羁押在了队伍里一起上路。同时也有几分存着必要时候做人质或者敲门砖的意思。
丘秋也罢了,鹌鹑一样整日在队伍中瑟瑟发抖,厉笑却无意中发现,阳南岳对易人离的态度有些不一样,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易人离总是不理会。厉笑对此发生兴趣,和他谈过几次,倒觉得这人可堪一用,而且她也怕自己遇不上易人离,又不清楚长川的情况惹下祸事,干脆便把锁了武功的阳南岳也带了出来,当个向导。
也因为这样,她比易人离还早一步到了长川主城,因为知道易人离可能进不了城,她已经在城门口等了一整天了。
易人离没想到厉笑如此心思通透,竟然能看出他和阳南岳颇有渊源,这渊源说起来也简单,当年他在天星台的时候,阳南岳是看守天星台的护卫,看他年纪小,颇为照顾,而易人离也曾为受到上司欺压的阳南岳解围,主仆之间,多少有一份情分在,后来易人离叛出天星台的时候,他隐约记得阳南岳是最早冲出来的,但当时他一腔愤怒为求活命不顾一切,连父亲都一脚踢死,哪里还记得那时候有没有对阳南岳下手。
易人离因此有一份警惕和心虚在,厉笑却觉得,阳南岳对易人离的神情,恭谨欢喜里藏着一点心虚,却又不像带有恶意。
几人说清楚了情况,随即便有小二来报信,说有客来找。易人离奇怪地接出去,发现来的是燕绥的语言护卫。
语言护卫自得了燕绥文臻平安的信,便和文臻的护卫第一时间赶往了长川,却并没有直接想办法进内城,而是由英文联络潜伏的属下,进行外围的危险排除工作,并负责里外信息相通的事务。
燕绥经略世家多年,自然在此建立了他自己的信息网,他自己混乱了记忆记不得,负责信息联络的英文等人自然会安排,内城看守严密,高手多,就由武功最高的林飞白带着天机府中人,借着那些之前安排进来的探子的掩护,潜伏在易家,负责保护文臻燕绥并消息传递,外头的事务,由其余人贯彻执行。
英文避着阳南岳和厉笑,将里头传递出来的燕绥的命令和任务和易人离做了分割。
“殿下车驾和刺史就任队伍一旦到了长川主城之外,就要进逼易家,在此之前,殿下需要易公子做好以下几件事。杀了传灯长老手下准备竞争长老堂名额的人选。潜入内院,利用你的身份,合纵连横,不管以什么方式都可以,尽量聚集一批易家的人手。不需要地位太高,地位越高越不可靠。殿下说了,护卫、丫鬟,看守院子的婆子,乃至园子里唱戏的,跑腿的小厮,以身处下层不起眼却出入方便把守门户以及存在各种便利为标准。最后,需要您选择最适合将圣旨送入的地点,最好是易勒石身边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易人离只道:“文臻怎么样?”
英文摇头,他也没能直接遇上燕绥等人,未得召唤也不敢随意进入易家大院,只负责信息传递和任务执行。他想着之前听来的一些事,心中满怀感激,轻声道:“我想她一定是很好很好的……”
文臻现在确实挺惬意。
这一晚天气极好,月色与雪色共清朗,耀得院子里一片银华,而屋中红泥小火炉,绿蚁醅新酒,紫檀木桌上铺开黑白子,文臻和燕绥难得有闲心在手谈。
刚吃完晚饭,时辰还太早,不宜夜间活动,便手谈一局消食。
文臻其实不大会下棋,琴棋书画这几种高雅活动,研究所四人组都不感兴趣,棋艺自然无法和燕绥比,好在燕绥和她之间进行的一切活动,都不过是情趣,你来我往之间,怎样都是欢喜。
本来燕绥说输了的要脱衣服,被文臻否了。燕绥又说不管输赢都脱他的衣服,还是被文臻给否了。三番两次耍流氓不成,殿下表示很不满。最后还是依了文臻的意思,贴纸条。
但实打实的以棋局论输赢,对文臻自然也是不公平的,她怎么可能赢得过燕绥。
所以这棋便从燕绥让三子,到让七子,到让十子……但最后还是文臻脸上贴满了纸条,燕绥脸上什么都没有。
贴到贴无可贴,文臻不肯玩了,燕绥忍着笑,将纸条拿下来,在上面写字。
文臻气哼哼地凑过去看,一边吐槽殿下太小气,也不肯放水。一边笑着读:“……愿与文臻同观日升日落。”再看另一张“愿与文臻伴月长祈福。”,再看下一张,“愿与文臻踏春放纸鸢。”再一张,“愿与文臻互为对方梳洗。”还有“愿与文臻共舞”、“愿与文臻弈棋”等等。
文臻笑:“这是要做什么?”
燕绥也不说话,仔仔细细写了几十张,又叠成一叠,再次看了一遍,将其中一些画了勾。文臻又看,是“互为对方梳洗。”“生死相托”“同游集市”“共同泡汤”等等几张纸。她略略懂了,便听燕绥道:“是想要和你一起做的事。画勾的是已经做过的。可你看,还有更多没有一起做的。蛋糕儿,我们被这些红尘俗事耽误太多了。”
文臻深有同感,道:“哎,可惜皇子是终身制的,不能辞职。不然分分钟我们深山老林种红薯啊。”
燕绥想了一下,并没有露出神往神色,皱眉道:“要在泥巴地里种东西吗?那还是你去吧。我在屋子里等你。”
文臻惊笑,“你等我?你等我你做什么?我耕田来你织布吗?”
燕绥又想了一下,道:“未为不可?”
文臻正在喝茶,呛了一下,想象了一下燕绥织布的场景,图案不齐整,剪了!线头没理齐,剪了!颜色不对称,剪了!还有,今天织三米明天就不能织二米九或者三米一,今天织黑色的明天就必须要织白色的……算了还是回去朝廷当皇子吧,感觉皇子还好伺候一点。
她笑了一阵,若有所思地道:“你这个倒让我想起我们那里,网上倒也经常有这种段子,什么要和你一起做的九十九件事,瞧着倒浪漫。当初宿舍里我们看这些,大波最憧憬,男人婆最鄙视,小透视还没发育好不懂这些……”
“你呢?”
文臻眯着眼睛想了一下。不大记得当时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了,既然不记得,大抵是无动于衷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我觉得,是挺浪漫的。但不需要九十九件这么多,最起码在我这里,感情不需要这么多仪式感,我只想要一件事。”
燕绥的眼眸在此刻的灯下也似星光微漾,瞧来醉人亦动人。
“你想要什么?”
文臻望定他,忽然唇角一弯,给他一个甜蜜的,大大的笑容。
她轻轻唱起来。
很多年前,在那个时空,一首近乎家喻户晓的,在无数人心目中代表最为温馨最动人爱情的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文臻嗓音条件并不好,也就比五音不全强一点,然而这首歌并不挑嗓子,更多以情动人,她伤病之中微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夜中迤逦,一字一拨心弦。
燕绥眸底醉人的神情便如美酒将溢。
一直等文臻唱完,他才一伸手拂乱棋盘,一把便将文臻抱在了怀里。
文臻靠在他怀中,身周都是他醇和又微凉的好闻气息,此刻的氛围亦如那首总是令人心底安逸的歌所唱,冬夜煮酒,暖火明灯,爱人在怀,静夜悠长。
哪怕身处虎穴,遍地皆敌,可这小院一隅,便能给她此生至此难得的浪漫瞬间。
只要相爱的人在。
头顶上,燕绥的下巴搁在她发顶,说起话来一顿一顿的,“蛋糕儿,虽然这歌很好听,可我还是觉得,九十九件一起做的事,这事儿挺有意思的,我们也在一起,做满九十九件事吧。”
文臻靠着他,搔他的下颌,懒洋洋唔了一声。
“等到做完那九十九件事……”燕绥轻声道,“我们便成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