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看着她往小碗里撒几粒朱红枸杞,再配上金色桂花蜜,笑道:“这白的白,红的红,金的金,格外喜气好看。再咬一口软糯糯甜滋滋香喷喷的浮丸子,呀,我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先给你姨娘送吧?她肯定眼巴巴地等得芙蓉花都要谢了吧?”
正巧宝相拎着食篮进了厨房:“九娘子!姨娘等不及了,让奴自己来取呢。”
厨房里的众人都大笑起来。六娘笑得倒在九娘身上,见眉不见眼。厨房里的掌事娘子赶忙安排把各房的食篮都一一送了出去。
九娘将六娘送出木樨院,回转东小院时,看见四娘和七娘在东庑廊下垂首站着,身前一个矮矮的老婆婆正在说些什么。
慈姑轻声道:“那是家庙的供奉钱婆婆。”
九娘肯定四年前自己被罚跪的时候没见过这位老供奉,只是听说过她的大名。她刚要问,慈姑已推开东小院的门,轻声道:“钱婆婆以前是曹太后殿内的尚宫娘子,当年高太后和老夫人都是由钱婆婆负责教导的。她是和老夫人一起出宫的,后来老夫人请她来家庙做供奉,如今该有七十岁了。”
九娘脚下一滞,她前世的札记里,那位掖庭里的老宫人说起过,高太后怒打郭贵妃时,就是因为有这位钱尚宫同在,福宁殿里竟然无人敢拦阻!
慈姑轻轻关上东小院的门,扶住九娘:“钱婆婆的父亲和祖父,以前都是司天监的监事,可惜到了她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嫡女,不能进司天监,才入了宫的。”
九娘暗暗叹了口气,恐怕又是一位和郭贵妃相关的旧人。婆婆将她请出家庙,请到木樨院压阵,恐怕不只是为了教导四娘和七娘。
外间圆桌边,林姨娘看着自己面前空空的小碗,眼巴巴地看着食篮里另外两碗,还盖着碗盖。她咽了咽口水,看了看漏刻,问里间的宝相:“宝相,都快亥时了,十一郎不会过来了吧?”
正在铺床的宝相吸了口气,大声道:“十一郎早间特地交待了千万千万要留着他的那碗浮丸子,说那是他的是他的是他的!说了三遍呢!”
九娘进门笑道:“姨娘你可不能再吃了,前夜的藕饼你多吃了三个,难受了一夜呢。这糯米浮丸子看着小,可会胀开来的。”
林姨娘从来没觉得自己受伤原来是件大好事,这十几天里,九娘子变着法子做了许多好吃的,她一吃就忘记自己脸上有伤了。
九娘自己一碗吃了几口,实在看不得林姨娘那小眼神,分了一些到她碗里:“就这些了!不能再多了。”
门口就传来十一郎的声音:“姨娘!我看你不像是九姐的姨娘,九姐倒像是你的娘!我的那碗你没动吧?!”
慈姑和玉簪都笑了起来,如今的十一郎,说一句就能让人笑半天,听着还真有理。
三人围着圆桌吃丸子,十一郎就说起秋收要去程家的事:“九郎十郎都高兴得很,他们已经去过了。说舅舅在报慈寺街买的大宅子极好,还请了戏班子。听说程家的表哥要求娶七姐呢。”
林姨娘吓了一跳:“不是说要求娶四娘子吗?”
十一郎摇摇大脑袋,满脸不屑:“程之才不是好东西,谁嫁谁倒霉。”不过无论四姐还是七姐,谁嫁谁活该。这话他没敢说,怕挨九姐拍脑袋。
林姨娘点点头:“你刚进族学的时候,就是他带着九郎十郎欺负你吧?你每天才带十文钱,他们也要抢!你九姐缝的书袋他们也要踩!都是坏东西!”
十一郎啊呜一口吞下一个浮丸子:“要我说啊,九姐你早就该动手收拾四姐和七姐了,你以前帮我打九郎十郎的时候那个爽利!啊——”
九娘拍了十一郎一巴掌,看着目瞪口呆的林姨娘笑嘻嘻:“他发疯说胡话呢,姨娘你什么都没听见。”
林姨娘嘴唇翕了翕,低头刮了刮空碗:“老夫人最厌恶动手打人了——”又抬起头来轻声叮嘱姐弟两个:“你们要是打了人被告到老夫人那里去,千万别承认!还有啊,拧这儿最疼还看不出!”她伸出手在十一郎胳膊内侧的软肉上一拧:“诺,记得就是这里!”
十一郎哀嚎起来:“姨娘!你真拧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