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夫人思忖了片刻, 笑道:“后日就是浴佛节, 这次怕是来不及了, 再往后挪挪倒是使得, 家里头的人这两年都没出过门, 是该出门松散松散。我这孙媳妇最是委屈, 嫁进门以来还没出门玩过一回呢。”
吕氏说:“可不是, 到底还是您老人家体贴小辈。阿婵姐妹几个也一起去才好。”她斜睨了程氏一眼。
程氏心里明白吕氏的意思, 却没搭话。她才不担心四娘会去, 静华寺那地方,去个两三天游玩自然谁都有兴致,住在那里两年多, 她要是还想去, 可不出幺蛾子了?
法瑞看了看范氏的肚子,阿弥陀佛了一声:“老夫人看四月中可使得?再晚,娘子就要生养,这生养好没有一年半载的也出不了门。眼下坐胎若稳,带上三郎同来是最好不过的。那后山的桃花也还开得正当时。”
九娘虽然疑惑法瑞这些话和四娘有无关系, 但看了四娘一眼,见她对法瑞露出了一丝厌恶之情, 又见二嫂一脸向往, 想到孟府诸事瞒不过赵栩, 便歇了反对的念头。
四娘忽地站起身来,屈膝道:“婆婆。阿娴在静华寺住了两年,那后山的野花其实并没什么可赏的。二嫂若是六月就要临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还是好生在家里歇着稳妥。”她言之有理,梁老夫人沉吟着点点头,把怀里的孟忠厚搂紧了一些。
七娘站了起来,笑道:“四姐,您看腻了野花野草,可我们和二嫂虽然早就出孝期了,也有两年多没出过门了。还有我们三郎,连元宵节都没出过门,真是可怜!”
孟忠厚一听见她说“三郎”,就咿咿呀呀起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四娘咬了咬唇,看了法瑞一眼,垂首道:“我也是为二嫂着想。”
梁老夫人笑道:“好了,你们这些做小姑的操的什么心,来人,去请大娘子过来商量才是正理。”
杜氏来了以后,听了法瑞的言语,看看范氏,心就软了:“娘,依媳妇看倒也使得,阿范也不是头胎,这胎的胎相也稳,来回牛车垫得厚一些,应该无妨。再让二郎宫里早早换个班,多带些部曲,去个两天就回来。”
程氏笑道:“大嫂想得真周到。不如请上苏家和陈家两家亲戚,一起去礼佛吃斋,顺道赏桃花。这几年亲戚间走动也少,阿昕不是常写信给阿妧吗?正好阿昉这两天也回京了,让孩子们也该见见才是。”
吕氏也笑着附和,心里却知道程氏这是在为孟建的官职操心。如今出了孝期,孟在孟存孟建,都递了文书,在吏部候缺。孟在和孟存是没什么可多担忧的,孟建在户部的官职早有人坐了,想要回去却是极难的。这三年丁忧下来,十个官员有六个就此仕途上寸步难进,要不然也不会有那许多冒着被流放的危险不报丁忧的人了。
梁老夫人听了程氏这话,才松了口:“阿程说得也是。法瑞师傅且先不急,留住一晚明日送你回寺里。过两天等各家亲戚定下来了,再回帖子告诉你,还麻烦届时留上几个院子。”
法瑞笑着应了。
众人待法瑞出去了,又听老夫人和吕氏商量了一番浴佛节的事,见孟忠厚哈欠连连,小手直抹眼睛,梁老夫人赶紧让她们各自告退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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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重回到听香阁西暖阁,见房里房外一切照旧,打扫得干干净净,边几上的汝窑长颈瓶里还斜斜插了两枝含苞的榴花。
侍女见她伸手抚上榴花,笑道:“这是郎君特意吩咐奴去撷芳园剪的,说是添些喜气。”
“何喜之有?”四娘淡淡地问,手指一捻,采下一朵花苞来。
侍女一怔,小心翼翼地屈膝道:“恭喜四娘子亲事定下来了啊。”
四娘的贴身女使翠芝一听四娘的口气,赶紧让侍女们都出去:“好了,话这么多作甚,快去把四娘子外间的箱笼收拾好。”
屋子里静了下来,翠芝上来扶四娘:“四娘子,净房里已经备好了水,您沐浴了早点歇息吧。”
四娘两指搓动,那花苞揉成了碎泥,落在边几上。她看看指间残余的榴红,默默放在唇边抹了抹,转过头问翠芝:“这样气色有没有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