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腿一软,半靠在九娘身上,嘴唇直发抖。
程氏勃然大怒,上前怒问:“哪有这样的道理!上门求着结亲的也是你!我苏家可是都发出帖子了!”
周家三个妇人嘤嘤哭得更厉害,只一味低声下气地求史氏。
苏昉一听周雍在外院请罪,立刻拔腿往外去了。
九娘冷声问道:“周娘子,敢问究竟是何原因,你家如此出尔反尔?总要给个说法才是,如今我姐姐刚被追封为郡主,就被你家退亲拒娶,这藐视朝廷之罪,周家也愿意背?还是觉得苏家门第低微,能任由你家背信欺辱?”
周娘子吓得浑身一抖,哭道:“不不不!夫人啊,我周家小门小户,哪里高攀得起郡主!先前不知道朝廷要追封——”
九娘吸了口气,悲愤莫名,沉声怒问:“你家可是因为周雍做了郡马,就得给我姐姐守孝三年不能参加科举才反悔的?!”
周家三个妇人一震,又齐齐哭了起来,摇头矢口否认。周娘子抬头瞥了九娘一眼,扯住史氏的裙角,低泣道:“夫人,我周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也算官宦人家,清清白白的。可郡主的死因,我家昨日才听说了。这——实在没法子接郡主进门啊!求夫人放过我家!”
史氏胸口剧痛,两眼一瞪,一口血喷出来。九娘既怒又痛,和程氏赶紧抱住史氏。
程氏抬腿就是一脚,蹬在了周娘子腰上:“什么破落人家!好意思说清白两个字,呸!”她朝着周娘子面上啐了一口:“你家先前想攀着我哥哥家,做个宰相家的侄女婿,眼巴巴地凑上门来,扮成情深意重的样子!如今怎么?得不偿失了?打什么满嘴喷粪的王八羔子那里听来些污糟话,就敢毁我家郡主的闺誉!就敢毁婚!走!今日咱们去开封府说道说道!别以为你家有个开封府判官就厉害了!什么狗东西!”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泼妇怎地动手打人!啊!”被苏昉揪来灵堂的周雍幞头歪斜,衣衫凌乱,见程氏泼辣地撕破脸打骂自己娘亲,赶紧出声维护,却又吃了苏昉一拳。
“三郎!”周娘子顾不得腰间疼,赶紧上前抱着儿子大哭起来:“苏家仗势欺人太甚!去开封府请官府断个明白也好!我家哪里有错了?你家好好的闺女,怎会无缘无故死在深山里,为何不同我家说清楚怎么没的?”
史氏喉间一甜,又吐了一口血,哑声道:“我家阿昕是清清白白走的——!”程氏和九娘赶紧让人催大夫过来。
周雍抱着鼻青眼肿的脸问气得浑身发抖的苏昉:“我念着两家已经定了亲,一片好意,愿意和你妹妹的牌位成亲,以她为原配发妻!可就算宰相家也不能平白折辱我啊!”
周娘子挡在儿子面前:“我家三郎可是清清白白的,如今平白多了克妻的罪名不说,还没法科考!日后就算再娶了好人家的女儿,媳妇还要对你家闺女执妾礼!——”
“滚!”平地一声惊雷起。
满堂的哭声都停了下来。
陈太初慢慢从火盆前站了起来,转过身,走到周雍跟前,冷冷看着他。
周雍往后仰了仰,惊惧万分:“你——你!”一手赶紧捂住了半边脸。
“滚。”陈太初伸手取过周娘子手中已经揉皱的婚书,冷声道:“这亲,你家不配。快滚。”
苏昉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对周雍怒目而视:“滚!”
陈太初旁若无人,走到棺前,将苏昕手下盖着的婚书也取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她冰冷瘦弱见骨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很好,原来他还能为她身后做点事,能为她娘做点事。真好。阿昕,对不住,太初我就是这么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自己心里好过一些,顾不得你情不情愿了。
陈太初——那不如你成全他们可好?
这是你唯一求过我的事。好,你莫要再哭了。我应承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