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五在一片惊叫声中做了滚地葫芦, 滚下台阶, 胸口衣襟已被划破,他一刻也不敢停,抱头滚入人群之中,大喊:“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后面的人群往前簇拥:“燕王杀人了?”
前面的士子们大怒:“燕王动手了——!”有人去扶阮小五,见他眉清目秀, 身高不足五尺,大雨里满肩都是血痕, 衣襟破裂, 更是义愤填膺:“燕王维护舅家, 连一个无辜孩童都不放过!”
赵檀措不及防淋了一身雨,狼狈不堪,他虽然做好了主动受伤的准备, 见到赵栩的剑法和气势,吓得腿一软,自己欺负了他好些年,是不是要谢谢这十几年他的不杀之恩……他退下台阶,被众人扶住后定了定神,抖抖索索拔出腰间所佩短剑,指着赵栩大喊:“你滥杀无辜!来人——拿下燕王送大理寺——不!送刑部!”
他似乎意识到一丝不妙,皇子宗亲有罪,一律由大理寺或大宗正司定夺。这两个地方,一个是张子厚那家伙管,一个是老定王皇太叔翁管。赵栩他是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赵栩抬起手中伞,鬓发皆湿的他转头号令开封府衙役们:“方才那侏儒,就是谋逆重犯阮玉郎的手下。鲁王赵檀勾结阮玉郎,即刻动手擒拿他们归案!”
衙役们一愣,听谁的?
燕王赵栩,兼开封府的府尹啊,这位是祖宗!不能不听!
鲁王赵檀,身后有鼓噪激愤怒喊的千百人,是被护着的孙子。他们不敢动啊。
衙役们走了几步,靠在赵栩身后,被大雨浇得透心凉:“殿下?殿下?”
一个炸雷,一道闪电,轰然落在众人头顶,吓得不少人高声惊呼,那雷电劈在陈家车马处前一棵老槐树上,老槐树树干顿时焦黑,烧了起来,大雨一时浇不熄。那树周围的不少人也遭了殃,须眉皆胡。
陈家大门轰然打开。陈青双手各持一根齐眉棍大步而出,身后四名护卫也都手持齐眉棍,曾随着他千军万马中冲杀过,煞气十足。
“陈青出来了!陈青出来了!——”
“陈元初叛国投敌可耻!”
“西夏走狗!大赵罪人——!”群情汹涌,后面的人再无顾忌,拼命往前推搡。
赵栩转过头,和陈青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谁勾结谋逆重犯了?你血口喷人!啊——啊啊啊别别别推!”赵檀身不由己,被身后人墙直推往前,冲上台阶。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剑已直奔台阶上的赵栩腰腹间而去。
噗嗤一声,鲜血溅了赵檀一脸。
不对,完全不对了!赵栩怎么不躲?应该是他佯装攻击赵栩,赵栩一动手,他就故意撞上赵栩的剑倒地装死才对——而且他的剑,根本钝得连一只鸡都杀不死的!
赵栩连退三步,被身后衙役们扶住,腰腹间插着赵檀的短剑,犹自颤巍巍地抖动着,鲜血被大雨染得他白凉衫上一片红,触目惊心,他手中的油纸伞飘然坠地。赵栩冷然看向惊吓过度的赵檀,再垂眸看向还在汩汩流血的胸腹间,赵檀这剑够钝的,不知道等他以后试过自己的剑,会是什么表情。
瞬间棍影如山,隔绝开赵檀身后众人,倒地者滚下台阶者无数,被后面挤上来的众人踩踏,却再无人能上台阶一步。
开封府衙役们急红了眼,再怎么喊破了喉咙也没用,现场一片混乱,鬼哭神嚎,谁也顾不上谁。他们把赵栩放平在檐下,不敢拔剑,军巡使咬着牙脱下外衫去堵伤口,又有几人赶紧上前揪住赵檀:“鲁王殿下得罪了!”
“赵檀!你竟敢杀了燕王!”陈青高声大喝,如雷鸣般炸在每个人耳边:“纳命来!——”嘈杂声顿时轻了许多。
赵檀浑身发抖,转身茫然往人群中张望,三妹妹!先生!事情不对了!他怎么杀得了赵栩!怎么会被推上去杀了赵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