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碰撞声再次响起。
“无恙。”声音依然苍老,平静。
梁老夫人看着眼前一排排的牌位,最后目光落在孟二太爷的名字上。他会不会也在看着她?等她百年后,她的牌位离他会很近很近,同享子孙香火祭祀。
孟建的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她身子晃了晃,头晕得厉害。一阵风卷进来,烛火晃得比她更厉害。梁老夫人怔怔盯着摇曳的烛火,蹒跚着站了起来。
院子里的女使赶紧上来扶住老夫人。
“二郎呢?”
女使一愣:“九娘子出门后,二郎君也出了门,应该还没回来。”
梁老夫人轻声吩咐:“去请阿吕到翠微堂说话。”
吕氏到了翠微堂,行了礼,见杜氏和程氏都不在,担忧地问:“娘,九娘可怎么办呢?家里的护卫们连人影都追不上。”
“陈家有消息来么?”梁老夫人放下茶盏。
吕氏摇了摇头:“就是晚饭前来了一位管事,说大理寺和陈家会全力救回九娘,还说燕王殿下同她在一起,必无性命之忧。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燕王以后会不会——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福祸都是命。”老夫人叹了口气,看向吕氏:“仲然呢?去哪里了?”
吕氏垂首道:“郎君说出去办些事,恐怕要——明日才回来。”她想到孟建那些话,再想到夫君交待的话,心跳得飞快。
梁老夫人眼光扫过吕氏手中拧紧了的帕子,突然一拍案几:“他究竟去了何处!所为何事!”
吕氏吓得一激灵,差点顺着椅子跪了下去。她嫁进门这许多年,头一回被这么呵斥,颤巍巍站了起来,福了一福:“娘——您放心,是好事,郎君说待明日回来再细细禀报您,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梁老夫人眼前金星直冒,一股寒意从心底冒气,沉声问道:“他是不是入宫了?”
吕氏赶紧摇头道:“是!不——也不是,是郎君起复了。”
梁老夫人拍在案几上的手此时才从麻木变得火辣辣的疼,她盯着吕氏:“起复是家里大事也是好事,为何要瞒着?他回翰林学士院了?”
吕氏垂首道:“是,媳妇知道错了。郎君昨日接到吏部文书,回翰林学士院仍做知制诰——”
“还有呢?”老夫人听她语带犹豫,追问道。
“还加封了宣和殿大学士。”吕氏出身书香门第,对朝政知之不多,虽然孟存一再交待邸报还未公开,不宜宣扬,架不住老夫人咄咄逼人,还是说了出来。心道这等荣宠之好事,对高堂有什么可隐瞒的。
梁老夫人紧紧掐着案几边缘,闭了闭眼睛。
宣和殿大学士!正三品,只有优宠近臣才能担任,被敬称为“大宣!”上一任大宣是首相蔡佑。像苏瞻这样的首相,按例罢相后应该担观文殿学士,因政绩卓著两宫体恤,才领了资政殿大学士的职,仍能随时进宫,人人尊称他一声“大资”。可大宣,怎么轮得到丁忧起复的孟存?今上才七岁,哪里会有优宠近臣?
“阿吕,你可知他究竟去了何处?事关孟家生死存亡,你不能瞒我。”梁老夫人低声问道。
吕氏委屈地急道:“娘!这是好事啊。太皇太后恩典有加,宣召郎君进宫面圣谢恩,还能见见阿婵,您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