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待你和壮壮,比待孤好一千倍,一万倍,好歹去给她请个安。”裴嘉宪于是和声说道。
自打出宫之后,一个月了,罗九宁还没入过宫了。
不是她不喜丽妃,而是她生气丽妃生的这儿子,没良心的东西,整整两年,曾眼睁睁看着她差点掐死他的孩子,却是一声都没有跟她解释过,说壮壮儿是自己的儿子。
此时再回想起整个孕期的心惊胆颤,罗九宁不敢回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她只知道,他永远都体会不到,她身为一个妇人,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和绝望。而壮壮若不是他的,她心里至少还能好受一点,正因为是他的,她才那么绝望。
裴嘉宪也不着急,几口吞掉了肉糜粥,还觉得颇香,温温笑着说:“你先梳妆打扮,孤在外头等你。”
“我要说不愿意去呢?”
“你二叔还在萧蛮手中,被关在一座水牢之中,乖一点,待孤集结兵力踏平西京的时候,就把你二叔给你救回来。否则,萧蛮其人野蛮残暴,所说最喜欢用人的大腿筋作琵琶弹,我怕你二叔早晚要变成一只琵琶。”
“你……”罗九宁给气的噎住,但是,确实等她二叔逃回来的时候,真的就是个瘸子了。
“阿宁,孤可以把这世间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都捧给你,但是,你也得听话,和离的事情暂时就不要再想了,现在梳妆打扮一番,孤要看看整个长安城最漂亮的王妃是个什么样子。”
裴嘉宪说着就站了起来,于半空中伸了伸手,似乎是想抚一抚罗九宁那气鼓鼓的小脸庞儿,却终是未敢妄动。
不怪她生气。
迄今为止将近两年了,她绝望过,求死过,伸着手嘴里说着对不起,掐过自己的孩子。
他眼睁睁的看着,却从未多走一步,求过那重重迷雾后面的事实真相。
若非撬开了清歌的嘴巴,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否则的话,他就一直在苛待,冷淡自己的孩子,也一直是东宫那干人眼中的笑话。
把小月娘唤了进来,罗九宁便要小月娘帮着自己梳洗。
天家四位王妃,按例来说,每隔三日,是必得要入宫一回给皇后太后,并自己的婆母问安的。
丽妃每天来一封信,信上贴满了自己的大红唇,那全是用来亲小壮壮儿的。
而皇后和太后三番五次的相请,其目的,却依旧是想说服罗九宁,让她与裴嘉宪和离。毕竟只有这样,她们才能真正把腿疾一直未好的皇帝给争取过去。
但一个多月了,罗九宁愣是不曾入过一回宫。
她如今掌着皇上的腿疾,就是最硬的筹码,但也是最险的杀折,稍有不慎,那些盼着皇帝死的人,就会像弄死八娘一样弄死她,没有裴嘉宪陪着,她又焉敢入宫?
挑了件象牙面色色领缘的圆领袄衣在里头,罗九宁替自己挑了一件绣月白色梅花的综裙,再将丽妃特地吩咐织造局一针一线刺绣成茶花穿蝶纹的大袖披上。
她本肌肤雪白,叫象牙色衬着,简直吹弹可破。
丽妃的眼光也是够毒的,这些衣裳虽说在罗九宁看起来太过艳丽明媚,但却是真真正正,能够将罗九宁烘托到明艳照人,艳丽不可方物的那种。
这厢,小壮壮正在跟自己的便宜爹玩儿,扯他腰间一块缀玉,因为那块缀玉非常光滑,而且还生成了壮壮儿最喜欢的明黄色。
他于是趴在便宜爹的身上,口水糊了满脸的,拼命的往下来撕着,扯着,咬着。
忽而,小家伙抬起头来,和他的便宜爹就一起笑了起来。
娘亲一袭红裳,内里却是雪白的衣衽,美的仿如一朵盛放的芍药一般站厅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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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肃王府出来,恰碰上贤王妃今日也要入宫请安,而那杜宛宁姑娘,换了一袭浅紫色的麂皮袄裙,连马车都不坐,骑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手中执着马鞭,恰就迎上了才从肃王府中出来的裴嘉宪。
见罗九宁一直望着不远处的杜宛宁,裴嘉宪遂问道:“你可是觉得那匹马好,若不喜坐车,想骑马,孤替你找一匹来?”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杜姑娘巾帼妆扮,真真儿的雄姿飚爽。”罗九宁笑着说道。
顿了顿,她道:“还有那位佟姑娘,瞧起来跟杜姑娘俩人结成好友了呢。”
是的,当夜陷害罗九宁的佟幼若,与贤王妃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此时也正挑起帘子,望着从肃王府出来的罗九宁呢。
那杜宛宁的脑瓜子,实在算得上精明了。
裴嘉宪刚走的那几日,她便闹着要到隔壁来认姐妹,罗九宁不招待她,当然也不得罪她,只言自己身子不舒服,不便面客也就罢了。
杜宛宁认不到姐妹,急的直跳脚,也不知怎的,就与佟幼若结成了同盟。
两府相隔不远,每日佟府的马车都要经过肃王府,再到贤王府去。而罗九宁带着孩子出门时,还曾有一回就瞧见佟幼若撩着车帘,在往这一边张望。
她顶不喜欢看见的,就是佟幼若那张伪善的脸,只要瞧见了,就恶心的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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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烈阳还盛,圣母皇太后所居的北宫之中,地面都给晒的几乎要冒起烟来。
一众入宫请安的外命妇们站在游廊上,听着高槐上的蝉鸣声儿,热的混身是汗,嘴焦无比。但看着身边丫头们手中捧着的那一盏盏凉茶,舔舔嘴皮子,却是不敢多动一口。
毕竟渴了就要喝,喝了就要尿。
大家还连圣母皇太后的面都不曾见过了,这时候要是喝多了,不得连个尿的地方都找不到?
大家都盯着西偏殿上的湘帘,瞧着门帘一打,出来个人,心中皆是阿弥陀佛一声念,心说好嘛,又走了一个。
但就在这时,一个年约十七八的妙龄女子,带着另一个穿着浅紫色麂皮软衣的女子走了进来,穿过一群命妇们,径自就往西偏殿而去。
“看来皇上是真要指婚了,瞧那宝昌郡主得意的样子,不过,人们不是皆说,五皇子脑子有些不对路么?”一位命妇悄声说道。
另一位命妇白了她一眼,道:“据说是脑子不对路,除了打仗不会干别的。但这不是皇后一力保的媒,你瞧,那佟姑娘不是一路伴着呢?五皇子原本是个四六不着的,恐怕为着这个,将来会永远忠于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