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知,正是因为他这般的不坦诚,以为不过玩笑,过分的自信,得害的罗九宁受一回,生死之险。
这一场暮春交着初夏的细雨,足足下了八日,天光才放晴。
“刚才宫里传出来的旨意,皇上卧床几日,也犯上褥疮了,太后娘娘自己还病着呢,托我来问娘娘一句,那薄药您究竟能不能治出来?”王伴月亲手搭帘子走了进来,就问罗九宁。
罗九宁这些日子患上了春困,总是个睡不醒的劲儿,眼看日烛高起,还在床上偎着呢。
“十年的竹叶青难寻,我到此时还未找到了,没有药,就好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药我想制也制不出来啊。”罗九宁说着,重又躺回了床上。
“要我说,你就不该一直纵着王爷,他夜夜回来你都在叫水,你是铁打的不成?”王伴月掖揄道。
罗九宁也觉得这阵子裴嘉宪贪,自己也太贪了些,害的她总是腰酸腿困,白天都懒怠起床,有时候一整日都歪在床上。
“烨王妃派了两个嬷嬷来,说是要见你,你看要不要见?”王伴月又道。
罗九宁还未说话,正在一旁和媛姐儿两个专心研究围棋的壮壮大叫了起来:“见,见,壮壮要哥哥。”
哥哥会下围棋,并且籍着围棋赢走了他的串珠儿的事情,壮壮还没忘记了。
他跟着自己的半调子师傅,姐姐小阿媛苦学好几日,正准备要跟哥哥比上一场,听说烨王府的人来了,岂能不高兴?
“咱们王妃说,娘娘不是在找泡了十年的竹叶青蛇吗?济民药斋里恰有那东西,王妃不防过去看看。”烨王府的来人,恰是烨王妃的贴身嬷嬷胡氏。
罗九宁道:“那我叫伴月跟着你到济民药斋,一起去取,如何?”
胡嬷嬷笑的颇有几分不自然:“倒也行,只是,咱们王妃今儿亦在济民药斋,正在等着娘娘您呢,她有些明面上不好说的私话儿,要于您说叨说叨。”
罗九宁记得那济民药斋的掌柜萧辞,自己一直以来怀疑他就是萧蛮的,但是,裴嘉宪曾去追查过,最后不了了这了。
而烨王则一直拍着胸脯保证,说萧辞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绝对不是萧蛮。
犹豫了会子,罗九宁也是急着要配出药来,遂道:“罢了,既烨王妃等着,那我自去一回吧。”
胡嬷嬷也不走,退到了外头,便等着罗九宁。
“娘,壮壮也去。”壮壮跟条小尾巴儿似的,跟在罗九宁身后,不停的叫着。
“你二伯母也不曾带着你哥哥呀,娘先去一回,等拿到药酒治好了药,娘带你入宫,咱们再见你哥哥,好不好?”
壮壮抿着唇,认真想了想,说:“那好吧,我暂可以可以和姐姐玩,但姐姐是女孩子,玩起来我总要让着她,不好玩。”
说着,他蹦蹦跳跳的就出去了。
罗九宁本欲带着阿青的,想来想去,索性把苏嬷嬷几个全留下来,叫她们照顾着壮壮和阿媛两个,自己只从外面传了胡东方进来,与胡东方一起,便往那济民药斋去了。
“东方,你们私底下有没有查过那济民药斋,萧辞其人,真的没问题吗?”在马车上,罗九宁还颇有几分惴惴不安。
但是,如今皇帝病在榻上,俩位王爷眼看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她此时当然不好去烨王府,而烨王妃是二嫂,又不得不见,所以,心里此时也是七上八下的。
但是徜或她不亲自前去,胡嬷嬷到底是烨王妃的贴身嬷嬷,又怕烨王妃白等自己半日,到时候妯娌两个彼此要生了闲隙。
胡东方还是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阿宁,瞧瞧我所带的这些人,那皆是王爷筛了一番又一番,挑出来的,个个儿都能独挡一面。管他有没有问题,只要萧蛮敢出现,咱们能保证一锅就端了他。”
罗九宁自来不怎么信胡东方的,转身坐回了车里。想了想,转身在身后的轿厢里搜寻着,见有裴嘉宪置在里面的匕首,往腰间缠了一柄,又见有几样暗器,只可惜自己一样都不会用,还怕要割伤了手,遂没有拿。
“不知娘娘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济民药斋的掌柜一瞧见肃王府的人马,立刻就迎出来了。
罗九宁随着掌柜进了药斋,问道:“烨王妃在何处,缘何未曾见她?”
这掌柜陪罗九宁直着,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咱们的酒坛子都极大,而且是硫璃治成的,通体透亮,小的们怕稍一搬动,要砸了或者碎了,这十年的心血也就白花了,所以,一直在库中藏着,藏的极深,烨王妃也是在库中等着您的,小的陪您一起下库去见王妃,看药酒,如何?”
要说蛇毒,已是难得,搬不动的硫璃坛子,那得是多大一坛。
这话顿时就勾起了罗九宁的好奇心来。
她要进库房,别人不说,胡东方自然是要贴身跟着的。
但是那掌柜停了停,却是说:“咱们库房重地,向来闲人免入的,这位,要不也在外头等着?”
罗九宁道:“我保证他于药材没什么好奇心,也不会乱碰您的东西,掌柜让他与我一同入内吧,他是我的贴身侍卫,向来不分开的。”
一般来说,药店的库房,都极深极暗,这个,罗九宁比任何人都知道。
所以,一听说要下地库,罗九宁就又犹豫了。
“娘娘,咱们王妃委实是有要事找您,否则的话,也不会约您在地库中见面,奴婢和这胡侍卫一起伴着您下去,如何?”胡嬷嬷双手搓在一处,简直是要跪了的样子。
咬了咬牙,罗九宁心说罢了,就信这胡嬷嬷一回吧。
这济民药斋的库房,是个大地库,进去之后光是走廊,就不知道延伸了有多长。
不过,药材也是真多,巨大的架子上,摆满着各类药酒,有的里面泡着可以看得清形状的虎骨,确实是盛在巨大的硫璃坛子里。
还有黑暗中在箱子里扑来扑去的蝙蝠,那是用来产夜明沙的,虽说味道难闻,但夜明沙是位明目的好药。
再往前走,居然还有蛇笼,里面蜿来蜒去,净是各类的蛇。
罗九宁愈走愈稀奇,不由惊叹:“你们萧东家这间药斋,真真儿是长安少有。”
胡东方毕竟好奇,走到蛇笼子跟前儿,还伸了伸手:“掌柜,你这蛇可取了毒不曾?会不会咬人?”
“自然是取了毒的,不信你试试。”
“东方,不要。”罗九宁话才说完,手欠的胡东方就把手给伸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