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她因为病重,大部分时光都是独自呆在自己的院里度过的,从前并不觉得无趣,此时一个人坐着,竟然感觉出了几分孤寂。
明明手边摆着书,案上放着茶,却觉得手足无措。
“夫人。”春晴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打断了沐萦之的呆愣。
“进来吧。”
春晴走过来,主动跪在了沐萦之跟前,“夫人,昨日的事情是我自作主张,请夫人责罚。”
“罢了,将军已经同我说过了,下不为例。”昨日那种情况,若是春晴传了只言片语过来,少不得她会神伤一阵子,倒不如白泽亲自跟自己说。
春晴急忙嗯了几声,磕了一下头。
“老夫人怎么样了,还是不肯进食吗?”
“送过去的吃食都是原样端出来的。”
这么不吃,身子哪里挨得住?沐萦之不禁皱了皱眉。
春晴道:“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老夫人应当没有大碍。”
“怎么说?”
“今儿一早是我端早膳过去请老夫人用的,老夫人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
“你发现了什么?”
春晴低声道,“屋子里燃着香料比平日味道重了许多,但闻着又不那么醇,总觉得有股子别的味道。而且,老夫人的被褥昨日还是干干净净的,今儿我瞧着,上面居然沾上了油渍。昨日因为老夫人晕倒,端进去的都是清粥小菜,一道大油大肉都没有。”
沐萦之含笑,“老夫人在松鹤院足不出户,怎么吃得到这些?”
“玲姑娘和珍姑娘昨儿晚上陪了老夫人很久,一直把门关着,吉祥如意还站在门口,不让其他人靠近。早上我前脚刚走,就看到珍姑娘带着丫鬟往松鹤院来,一见到我,珍姑娘就远远绕道走了。”
“老夫人心里既憋着气,便由着她去吧,你心里知道就是了,别去故意拆穿她,只做不知便是。”
“知道了。”春晴犹豫了一下,又道,“可老夫人做这些都是为了给将军看,万一将军以为老夫人真的在绝食……”
万一白泽以为白秀英真的在绝食,要纳妾了怎么办?
“你也说了,老夫人那是做给将军看了,既是他们母子间的事,咱们不管便是,至于他要怎么做,那是他说了算。姑且等着看吧,左右我还是这里的主子。”
若白秀英真能逼得他改主意,就算拆穿了这次,那也还会有下次。这次是假绝食,下一次指不定就来真的,何况除了绝食,她还可以哭街、上吊、跳河,索性就让白秀英这次闹个够,沐萦之也想知道,白泽究竟会不会妥协。
“我知道怎么做了。夫人,我这里还有一事要请夫人示下。”
“什么事?”
“昨儿晚上府里有个叫刘安的花匠过来找我,说要见夫人,这原是不合规矩的,只是他是当初相爷给夫人的陪房,所以我过来问问夫人,要不要让他过来给夫人请安。”
刘安?这不就是沐相说的可以让他传递消息的人吗?
他有什么事?
“带他过来,别人问起,就是我要过问花园的事。”
“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春晴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半盏茶的功夫,春晴就领着一个灰衣小厮走了进来。
“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沐萦之说完,朝春晴使了个眼色,她便默默退下,关上了房门。
刘安从地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沐萦之跟前。
他约莫二十岁出头,长相十分平凡,既不俊朗,也不丑陋,就像是一个非常寻常的小厮。
沐萦之看着觉得他面善,又想不起自己会在什么地方见到这样的一个人。
“是爹让你来找我的?”
“正是相爷有话要对夫人说。昨日相爷回相府的时候,夫人已经回了将军府,相爷便派人给我传了个消息,我想给夫人回话,春晴姑娘却说夫人已经歇下了。”
“说吧。”
刘安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相爷说,议和之事,大局已定。”
“已定?”沐萦之有些惊讶,北桀使者不是才刚刚入京几日吗?朝堂上都还没议过,怎么就定了?
见沐萦之如此惊讶,刘安又道,“相爷的意思,是请夫人不要再让将军奏请出战,免得惹皇上不喜。”
这消息要是昨天晚上传过来,今日白泽就不用去相府了。
不过,去了也好,否则光凭刘安几句话,他怎么会轻易更改主张呢?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往后只有爹那边有话要传,你只管过来找我,我会跟院里的丫鬟吩咐妥当。”
“是。”
沐萦之唤了春晴进来,给刘安打赏了一锭银子。
刘安急忙推辞,“小的当差,是在相爷那里拿了酬劳了,夫人不必如此。”
沐萦之笑道,“爹的是爹的,如今你还在将军府当着差,我自然也要给的。将来若我有事,或许也要差遣你。”
春晴只管把银子往刘安手里塞,刘安无奈,只得接了:“夫人有命,小的必不敢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