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 君无戏言,这话我记住了, 下次想好了要什么书, 再问陛下要。”
“没问题啊, ”皇帝看看着她,心情仿佛很好,“你找朕,是为了白泽?”
既没有旁人在,他说起话来就是开门见山。
沐萦之也不含糊,点了点头,询问道:“陛下,合议已成定局了?”
“你先瞧瞧这个。”
皇帝没有直接回答她, 而是从桌上拿出一沓奏折,推到沐萦之跟前。
沐萦之伸手拿出了最上面的一张, 里面是户部这半年来的税赋情况, 今年的年成一般, 有的地方遭了旱灾,有的地方遭了洪涝,还有的地方闹了蝗灾,各处有多有少,因此收上来的税赋与年初预计的差了一点,本来这也不是大事,但连年与北桀作战,去年就该修补的黄河和渭河河堤没有及时修补,今年夏天,两处河堤都岌岌可危,就算今年没有决堤,补堤便不能再拖了。
第二张和第三张仍是户部的折子,一张上面写了今年国库的各项支出,一张则是去年国库的支出。两年相比,因为北桀军队被打退,兵部的军费支出大大减少,多出来的银两用在北疆,帮着百姓们重建家园,修缮河堤的银子也因此有了。
第四张则是兵部呈上的折子,上面详细写了剿灭北桀的计划以及所需军费。
沐萦之看完这几张奏折,心中都明白了。
连年与北桀征战,耗损了朝廷太多的元气。如今虽有白泽这样的猛将,但要完全剿灭北桀,所需的军力、财力实在太多,议和不仅仅是北桀的需求,也是朝廷休养生息的需求。
皇帝不是不想打,只是若不能速战速决,全国的百姓都会受到拖累,天顺朝也只会积贫积弱。
别的不说,就说两河流域,一旦河堤决堤,会淹没大量的良田,受苦的更是几十万百姓。
“陛下,我明白了。”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白泽常年在军中,只知军事,不知天下事,朕不会怪他。”
听到皇帝这么说,沐萦之虽觉得有理,可又觉得皇帝终究是误解了白泽。
果然,今日进宫是来对了。
沐萦之想了想,替白泽分辨了一句:“他虽不知全局,但这次是跟北桀打交道,他在北疆作战数年,若单论这个,相信朝中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北桀人。”
皇帝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将军同我说,北桀人生性狡诈、言而无信,若和谈顺利还好说,若他们不是诚心求和,只怕……陛下应当多做准备才是。”
皇帝不以为然,轻描淡写道:“诶,北桀被白泽斩了主将,哪还有耍花招的余地,萦萦,你多虑了。”
他如此说,沐萦之不好再多言:“陛下圣明。”
听出她的不高兴,皇帝又高兴起来了。
“萦萦,你一向思虑周详,你的意见朕记下了。”皇帝一边笑一边惋惜道,“只是可惜了,像你这样的人才,却是女儿身,只能留在内宅之中。”
她从未后悔过自己是女儿身,她唯一在意的,不过是这副过于娇弱的身子。
只是这些话,不与皇帝说也罢。
沐萦之淡淡一笑,“陛下今日下了朝,是想去看皇后娘娘的吧?”
方才沐萦之会遇上御驾并不是巧合,他们都是往皇后宫里去的。
“可惜啊,皇后是打算见你,不打算见我。”提到皇后,皇帝又垂头丧气起来。
沐萦之眸光一动,心中大约猜到了帝后置气的缘由。
用不了多久,宫里就会多一个沐静佳,她出身相府,定然让久无所出的皇后备感危机。
若是皇后足够冷静,她必然不会采取这样的法子。
只是帝后一向恩爱,皇后会用这种小女儿家最爱用的抗争手段也无可厚非。
前世沐静佳并未进宫,废后一事,应当跟她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沐萦之道:“只要陛下心中一直牵挂娘娘,娘娘又怎么会真生陛下的气呢?”
“你还真是神机妙算,朕随便一句话,你就什么都猜到了。”皇帝道,“说是这么说,有时候朕也觉得心累。母后原打算甄选秀女,是我在母后跟前好说歹说才免了这一桩事,她却不领情,只因我应下了你姐姐的事就冷了好几日。”
帝后的私事,沐萦之不好置喙什么,想到今日进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说:“既如此,那我就不去见皇后娘娘,把这点时间留给皇上。”
皇上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或许让她静静也好,朕送你出宫吧。”
“这怎么使得?”沐萦之急忙拒绝。
她虽跟皇帝有私交,但若是公然让皇帝送她出宫,只怕过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遍宫中、甚至传遍京城。
皇帝见她反应这么激烈,更觉得好玩,笑道:“行,那朕送你出御书房,总行吧?”
这当然也不好。
不过,沐萦之瞧得出,皇帝近日的心情并不算太好,否则,先前也不会对懿安生那么大的气。
“便如陛下所言,只出御书房。”沐萦之向他强调了一遍。
“当然了,君无戏言。”
沐萦之见他应下了,这才向前走去,皇帝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往御书房外走。
走到大殿门口,抬沐萦之出宫的软轿却还没到。
沐萦之正向外张望着,忽然听到皇帝轻飘飘的声音,“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朕只有跟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子说话,才不觉得累,想象后宫这些事,朕真希望你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