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日起你暂领户部尚书一职,清点在京城粮仓中的所有存粮,并计算好京城现在的所有户籍……”
沐萦之一一指派了六部三司的头目,分派好了各个衙署当务之急,经过这一番安排,众人忽然明白了皇帝赐她相印绝非是得了失心疯,而是因为她拥有为相的能力。尤其是在知道她安顿了京郊流民之后,深知她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而是才德兼备的能人。对她的质疑和猜忌也才真正的变成了深深的佩服。
等到所有事毕,朝臣们退下,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沐萦之站在空空荡荡的金銮殿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腿忽然有些发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刚好站着一个人,稳稳将她接到了怀中。
又是目光相接,两人俱是一笑,可又有些无力。
“沐相,你还未给我指派事务呢?”
沐萦之听着他如此称呼自己,顿时忍不住一笑,他俯下身,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白泽,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做到。”
“你的萦萦,这世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可……本朝从未有女子为相的先例。”
“前朝倒是有女子为帝。”白泽道。
“你倒是通晓历史。只是,我如何能与则天女皇相提并论?”
白泽搂着她的腰,“如何不能?”
沐萦之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他的眼眸深似海,包藏着万千的情意。他的眼睛仿佛就是一片星辰大海,他离她那样近,仿佛就是告诉她,只要她愿意,手可摘星辰。
她伸手摸了摸他冷硬的下巴,笑着闭上了眼睛。
“镇北侯,本相腿软了,你替本相捶捶腿吧。”
☆、144.番外1前尘
“昭仪娘娘,喜事, 大喜事。”
永寿宫内, 紫竹正呆坐着, 忽然听见小宫女从外面跑回来。
自从癸巳之变后,宫里原来的太监宫女都已经全部悄悄送出宫去守帝陵了,现在的都是才从外地送进宫的, 年纪小,正好好时候。
紫竹回过头, 看着小宫女那张朝气蓬勃又无所畏惧的脸庞, 仿佛看到了当初刚进相府的自己。
“我就是一个等死的人,什么好消息到我这里了,都是坏消息。”她如今说话的语气, 淡得像一潭死水。
她怎么忘得了哦, 北桀人霸占皇宫的那二十日,她被那些北桀兵按在地上, 一遍, 又一遍。
“真是喜事, 昭仪娘娘,是沐相亲口说的。”
“沐相说了什么?”
沐相这两个字在天顺朝是如雷贯耳的两个字,只是如今这个沐相,指的是沐嗣杭的女儿, 沐萦之。
她初领相位时, 朝野内外骂声一片, 都说是白泽挟天子以令诸侯, 胡作非为。
谁知千牛卫第一个跳出来支持沐萦之为相,随后是豹韬卫,而白泽任命霍连山为虎贲大将军之后,天顺朝三大卫都成了沐萦之坚定的支持者。
虽然不时有儒生写文章说什么牝鸡司晨,但以天成书院的众多书生纷纷写文章驳斥,再加上朝臣们的有口皆碑,这些声音很快就平息了下去。朝堂上的事情百姓们不懂,但因为沐萦之安置流民的事,天顺朝的百姓都知道,如今这位女相是一个好官。
“沐相说,小皇子找回来,马车快到宫门口了,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皇子?
“我的儿子?”紫竹猛然站起身,紧紧抓着那宫女的手,“我的儿子,他没死?”
宫女被她使那么大力气揪住,顿时手腕子疼,她刚进宫,规矩还没学溜儿,被紫竹这么一抓,本能地反抗,将她推开。
紫竹遭她一推,整个人朝后仰去,装在屏风上,然而她什么也顾不得,站起身便飞快地朝宫门那边跑去。
快到宫门时,就看见前面一堆人围在一辆马车前。
“儿子,我的儿子!”紫竹哭喊着跑过去。
她早已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如今儿子回来了,她整个人也就活过来了。
沐萦之正牵着小皇子,见紫竹冲过来,便低头对小皇子说,“殿下,您的母妃来接您了。”小皇子看着激动而来的紫竹,却害怕地往沐萦之身后钻。
“儿子,我的儿子,你还活着!”紫竹哭着就要去抱他。
温子清站在一旁,见小皇子十分紧张,便将小皇子抱到怀里,“昭仪娘娘,我先带皇子去见皇上,他受了惊吓,你若太过激动会吓到他的。”癸巳之变后,温子清便在宫中代行女官之职。
“你胡说什么,我是他的娘亲!”紫竹更加激动。
沐萦之知道温子清说的有理,便朝她点了一下头,示意她先带皇子离开。她屏退左右,自己牵了紫竹,往永寿宫那边走去。
“你是他的娘亲,便是晚一会儿再见,他也认得你的。”沐萦之安慰道。
紫竹泪眼婆娑,“不,他不认得了。”
沐萦之垂眸,小皇子是被北桀人悄悄送出宫给沐相的,他从小锦衣玉食,在外虽不缺吃穿,哪里能讨得着什么好。沐萦之逗了他一会儿,发现这孩子胆子极小,旁边有一点动静都会被吓到。
“早晚的事,经历了那般噩梦,你是大人都消沉至今,何况他还那么小。他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他能平安归来,便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眼泪从紫竹眼中滑落。
出了那种事,儿子又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