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允许修改。”姚营副咬咬牙,腮帮上鼓起铁青的肌肉,“这女人触犯营规,挟持杀伤同学之重罪,绝不可恕!”
寒门学子听见这句,欢呼立止,愤然上前一步,太史阑岿然不动,她至今没有任何激动之色,抵在郑四少脖子上的小刀就没颤过一丝。
“姚营副此言差矣。”李近雪好温和地笑着,“申诉已经通过,按照营规第二十三条,但凡提出重大谏言为营内主事通过者,视为特功,予以嘉奖,赏‘嘉言’勋章,结业后允许升一级入仕。院正,可对?”
红脸老者犹豫一下,点点头。
“至于杀伤同学……”李近雪忽然对太史阑眨眨眼。
太史阑忽然小刀一收,将郑四少一推,对他点点头,“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你看,”李近雪立即接上,“玩笑。”
红脸老者开始咳嗽,花寻欢大笑,“是的,玩笑,你们吓成这样好傻!”,郑家人面面相觑。姚营副脸色如猪肝,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半晌嘶声道:“无耻!”
郑四少晕晕乎乎中被突然推开,下意识反推太史阑,手刚抬起,忽觉被飞速塞进一样东西,入手黏糊冰冷,低头一看,赫然是一柄小刀。
“自己的东西,拿好。”太史阑平静地道。
郑四少险些背过气去——这插了他腰一个洞的刀,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
“太史阑!”姚营副怒喝,“便纵你今日受得嘉奖,你伤人之罪难免!你以为你把凶器丢开,就可以湮灭罪证吗?郑四的伤在这里!”
太史阑不理姚营副,俯脸冷淡地看傻在那里的郑四少,声音低而清晰,“我袖子里还有一把刀。”
郑四少激灵灵打个寒战,下意识拔腿想逃,可他的胳膊还在太史阑手里,受伤后浑身发软哪里跑得动。
“你自己认了,我就不出刀。”太史阑轻描淡写地道,“废掉一只腰子,你还能活,废掉两只,你知道的。”
她说完,轻松地掉转脸——纨绔子弟惜命如金,是决计不愿拼上性命拉她一起死的。
“我……我……”郑四少满头大汗滚滚而下。
“郑四,你放心……”姚营副刚要说话,忽然被郑四少的放声嘶叫打断。
“不是……不是……这刀,这刀是我的,我刚才看她被绑,心生不忍,想来帮她解绑……是,就是这样……我来帮她解绑,无意中一撞,反伤了我自己……”
四周的嘴越张越大,姚营副越听越震惊,郑四少越喊越流利,太史阑越听越满意。
不错,智商尚可。
郑四少喊完,眼睛一翻,砰一声,直挺挺倒地。
受伤、被挟持,几番生死惊吓早已不堪重负,又惊又气又委屈,打落牙齿和血吞。吞下苦果的同时,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
太史阑平静地跨过他,卷好袖子——她根本没有第二把刀。刚那把还是先前给景泰蓝削水果后,在出门前怕有事顺手揣袖子里的。
她对李近雪点点头,没打算此时过去谢他,转身牵了景泰蓝要走,身后,李近雪温煦好听的声音响起。
“太史姑娘,请留步。”
☆、第四十五章醋意(二更)
“太史姑娘,请留步,我想你也许想知道哪些课目适合你。”
太史阑停住,还没回答,一堆女人哗啦一下涌上来,沈梅花冲在最前头。
“李教官我们也想知道哪些课目适合我们啊啊啊……”
“好的。”李近雪温和地点点头,在一大片闪闪发亮的目光笼罩下,伸手对花寻欢一让,“花教官比我更了解营内科目,相信她会乐意解答。”
“乐意之至。”花寻欢笑得呲出一口白牙,瞟一眼太史阑,凑到李近雪耳边悄悄道,“女人你追,麻烦我来,有什么好处?”
“这次我游历西北行省,很瞧见一些好男子……”李近雪笑起来,眼眸弯弯。
“滚吧你!”花寻欢一把将他搡了出去,“追你的女人去吧!”回头笑得分外阴森,“姑娘们,想问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嗯?沈梅花,本教官亲自解答你们疑问,你敢走开?”
“偏心!偏心!”远远地,沈梅花哭嚎声传来……
给花寻欢和沈梅花闹了这么一出,太史阑再和李近雪相处时,便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异样。
两人在院内小道中前后行走,四面学生指指点点,远处女子们哀嚎声犹在,太史阑向来是个冷的,虽然有点不适应,却懒得开口,倒是李近雪看看她神色,忽然停步,微笑道:“我知道前头有个亭子,景致不错,要不去那里坐坐?”
太史阑无可不可一点头,抬头看看前方,那里是一截高高挑起的山崖,斜斜向天,像山体对苍穹刺出的獠牙,獠牙的最尖端,一座亭子下对空谷,寂寥临风。
亭名“凌翼”,身凌绝顶,如插双翼。
只是从营内走到亭中,还有一段崎岖的山路,所以便纵有人爱那壮阔风景,也很少有人愿意劳动双腿跋涉。
太史阑默不作声,当先开始爬,景泰蓝跟在她身后,小短腿跌跌撞撞。
“我抱着吧。”李近雪看了景泰蓝一眼,对他伸出双手。
景泰蓝先看太史阑。
“景泰蓝。”太史阑没有回头,指指上头亭子,“觉不觉得上面很美?”
“美。”景泰蓝奶声奶气答。
“想不想站在上面,看下面的人像蚂蚁在爬。”
“想。”景泰蓝嘻嘻笑,觉得人蚂蚁很好玩。
“那就自己爬。”太史阑仰头看着山顶,“抱你坐上去的位置,永远不如你自己爬上去感觉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