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 / 2)

凤倾天阑 天下归元 2786 字 6天前

“反了!反了!”张秋的一张白脸,今天始终就没处于正常颜色,扯着嗓子大吼,“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给我去她住处搜查!文书!立即下全城海捕文书,悬赏捉拿!立即上报西凌行省,请求总督下令处置!”

“是!”

“不行,我亲自去!”张秋心里咚咚地跳着,总觉得烦躁不安,他不怕太史阑在这府衙门口撒野,越撒野,犯错越多,他拿到的把柄越多,置她于死地的可能性越大。但他却怕太史阑跑掉,怕她直接出了北严,联合她的那帮同学,告上西凌行省,乃至告上京城,让他给政敌捉了把柄去。

“府兵!封锁城门,现在任何人不许出入,调集全城军队,给我务必搜捕出这四人!”

“是!”

张秋匆匆上了轿,忽有一人快马而来,满身灰土满头大汗,看起来十分狼狈,这人老远就滚鞍下马,冲到他轿子边。

张秋认出这是吴推官,前几日被他派出城,去给百里之外的上府兵大营盛副将送礼,顺便想要几个精兵过来贴身保护张秋最近夜梦不安,精神惶恐,急需找几个一流保镖。

他望望吴推官身后,没有人,不禁不满地皱皱眉,掀帘呵斥,“老吴,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大人。”吴推官半边脸笑半边脸哭,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表情,“卑……卑职……回来复命……”

“吞吞吐吐地做什么!”张秋越瞧这家伙期期艾艾的样子越不顺眼,此刻人多,也不好说什么,瞪了他一眼,道,“有话等下再说!先随我去追捕太史阑!”

“太史阑活着?!”吴推官似乎吓了一跳,但随即又恢复了苦瓜脸,一手攀住了轿辕,“大人,我……我……”

“你怎么回事?”张秋皱眉看他,吴推官被他一望,脸色忽然白了白,嗫嚅几下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张秋却已经不耐烦,重重放下轿帘,“跟到后头去,晚上找你说话!”

轿子匆匆抬起,士兵整束待发,百姓们都已经在那一阵乱中散开,远远地还有人在唱,“黑心肠,张大郎,夺人功,杀人忙……”吴推官听见张秋在轿子里哼了一声,重重一跺轿板。

他站下了,看见人流向四面八方而去,张秋的绿呢大轿被府兵拥卫在正中,人头之间载浮载沉似一叶绿色薄舟,正向风浪中去。

有一场更大的风浪,就要来了……

吴推官浑身僵木地站着,直到所有的府兵都快速小跑过他身边,他跨上自己的马,却并没有追上去,而是一扬马鞭,驰向了相反的方向。

那和人潮去处相反的一骑,迅速消失在街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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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秋的轿子刚走出一条街,快到内城门口,忽然就被人潮堵住了。

北严有内外两城,外城是人口膨胀之后,由原先城池向外延展而成,北严的经济政治中心都在内城,下府兵的主营也在内城。此刻前方的人群似乎很混乱,乱糟糟喊着什么,还夹杂着奇异的口音。

张秋恨恨地掀开轿帘,心想自从那个太史阑出现后,真是做什么都不顺,一边对身边典史吩咐道:“看看怎么回事。”

一句话还没说完,蓦然一声巨响,像是从外城主城门方向传来,随即百姓轰然一声,人群更挤更乱,隐约有人大喊,“西番蛮子杀来啦!城破啦!快逃啊!”

众人都震了震,张秋一怔之下,不禁失笑,“怎么可能!西番正在和天纪军在那兰山一带对峙,离我们足有三百里,其间还有上府兵大营隔着,便是神兵天降,也万万不能降到北严!”

他身边几个骑马的僚属也笑道:“城里有时也有西番商人前来通商,怕不是又惹了什么纠纷,百姓便乱嚷起来。”

“嗯。”张秋命身边下府兵的统带,“带人去看看,把人都驱散了。”

一队士兵小跑过去,刚刚挤入人群,就被一大波人潮冲了回来,百姓们狂涌乱挤,纷纷往内城方向狂奔,在更远的地方,听见有人长声而笑,声音粗豪,一道亮亮的闪光穿越人群,射在张秋的脸上,他抬袖遮面,随即脸色变了。

那一道弯折的弧度,闪自一柄青色弯刀的刀尖,西番将官独有的“月刀”!

张秋惊得从轿子里站起来,砰一下脑袋撞到轿顶也不觉得痛,他急急伸出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咻”一支箭飞射而来,夺地一声钉在了他轿栏上。随即奔马声起,大群人潮水般涌来涌去,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窜,推搡哭叫之声充溢耳畔。

张秋的脸,已无人色。

在最不可能的情形下。

城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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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破的时候,太史阑离张秋并不远。

百姓虽然掩护了她们,但火虎等三人毕竟饱受折磨,刚从囚笼放出。火虎一鼓作气带三人逃出,转眼也精力颓丧,走不出几步,速度就慢了下来。

太史阑觉得这样迟早得被追上,她还得想办法通知留在屋子里的赵十三和景泰蓝,一闪身进了一条巷子,准备找一个金刀会的手下,给赵十三递个消息。

结果在那些经常出没金刀会小喽啰的巷子里,她并没有找到可以通风报信的人。

然后她就听见了那声巨响,等她奔出巷子,就看见远处长街上的人群像被风卷着一般,漫过了街面,再像烟花一般炸开,炸出乱世一般的纷扰来。

她也听见城破了的叫嚷声,和张秋不一样的是,她并没有认为荒唐,反而立即想起分别时,容楚和她说过西番近期的异动。

“火虎。”太史阑一个箭步从巷子里蹿出来,背起苏亚,示意火虎背上陈暮,“撑着点,我们必须立即出城!”

“怎么回事!”火虎眼神好,注视着喧嚷的来处,眼尖地发现了不同本国的弯刀,“那是西番蛮子的刀!”

“走!”太史阑扯着他就走,她必须立即回去找景泰蓝。

然而她也走不了了,大批百姓人群后,开始出现了一群粗壮汉子,一色的靛蓝粗布衣,脸颊上纹着各式靛蓝花纹,那是西番各个部族的图腾,挥舞着杂七杂八的武器,像在草原上驱赶羊群一样,驱赶着惊慌失措的百姓。

大群的百姓,像是从西城方向奔来,已经奔了一段落,大多数衣衫凌乱,鞋袜歪斜,被驱赶得跌跌撞撞昏头昏脑向前冲,将太史阑等人欲待要走的所有路都堵死。

太史阑等人被人潮一步步冲了回去,恐慌的情绪是很容易被传染的,附近的百姓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尖叫声和哭泣声顿时冲天而起,化为又一阵没头苍蝇般的奔逃。

太史阑皱着眉,她感觉那批西番人并不多,不像是大部队破城的模样,但现在百姓因为突降敌兵导致的巨大恐慌,已经使人无法冷静下来,去查看城到底怎么破的,现在情形到底怎样。太史阑穿越不久,也并没有见识过古代的战争,或许,古人就是这样,几百人破一城定天下?

她被逼后退,忽然撞到一个人的背,转回身,看见身后一批人潮,又逆卷了过来。

人潮都是向内城去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虽然覆巢之下无完卵,但内城还有一道可以抵抗外敌的城墙,之内有府衙,有下府兵军营,集中了全城最精锐的军事力量,人人都觉得,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然而此刻,太史阑背后这一群,赫然是从内城方向向外逃的。

这些反方向逃跑的百姓,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