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2 / 2)

凤倾天阑 天下归元 2631 字 6天前

以前每逢这种事件发生,他都要让人陪父亲去校场练硬功,老爷子一热就要脱上衣,一脱就可以看见各种可疑青紫,好看啊好看。

“阿楚。”国公夫人瞪完丈夫,注意力又转到真正关心的问题上来,“你有心仪的女子了吗?”

她神情微微欢喜,带几分期盼——自从容楚的第三任未婚妻也死了,她就陷入了无限忧虑中,“克妻”这种名声,落在了晋国公的脑袋上,日后京中仕女必定避之不及,堂堂晋国公府,娶不回女主人,这可怎么办?定会成为京中笑柄的。

更要命的是,她这个容色倾绝南齐的儿子,看似风流媚色,嬉笑悠游,实则漫不经心,眼中无人。问他京中仕女谁家好?他答“都好。”问他谁家可为妻。他答“配吗?”

天下女子都是好的,可是都不够好到配上他容楚的。

如今难道铁树开花,枯木逢春,尊贵的容国公,终于看上了谁家女郎?

国公夫人满怀喜悦,手按着心口,憧憬地望着儿子——一定是个温文娴雅,秀丽可人,体贴贤惠,乖顺懂事的女子……

容楚瞧着母亲期待的表情,嘴角微微弯起,本想否认,眼前忽然掠过一张脸。

不算白,却肌肤光润,不算绝世美貌,却气质峭拔,明眸细长而唇线极薄,吐字眼一个一个,每个字都能咯死人。

多少人在她眼神中口齿间死去活来,被磨了一遍遍之后再也难忘。

她近日可好?

他微微出神,不知自己的略带沉湎的神情,看在父母眼底,代表着另外一种意味。

老国公夫妇交换一下眼神,各自惊异——这个从来笑着蔑视女人的儿子,当真动心了?

“你若喜欢,哪日带来见见?若是人家不乐意,娘寻个由头,上门去看看也可以。”国公夫人神情殷切,恨不得立即就见到那位“温文娴雅,乖顺懂事”的淑女。

容楚想了想,笑了。

他托着腮,懒懒道:“不必了。有缘,自会相见。”

这算是承认有心仪的人了,老国公夫人惊喜的还要问,被容恒给拉住。

“容楚,为父提醒你。”容恒肃然道,“我容家世代豪贵,家风清正南齐第一,无需趋炎附势,所谓门当户对倒不必理会,但唯因如此,妇德妇容犹为重要。非身家清白,德容言工俱佳的女子,不配为我晋国公府女主人。将来她若不合我们的意,可容不得你放肆。”

“您会对她非常惊为天人的。”容楚微笑,点头加重语气,“非常。”

真的,绝对惊。

“信你一次。”容恒瞟他一眼,扶着夫人走了,一边走一边道,“哦对了,听说前厅有个宫中女官要见你,我传话让她等着。”又对管家吩咐道,“看好二门和马厩和轿室,所有马匹都不许放出厩,所有车轿不许随意动用,所有在家护卫,不得我命令不得出门……”

容楚挑挑眉——老爷子,管住马管住轿管住车,可您忘记我还有腿呀……

他扶着腰,微笑送走国公夫妇,人刚出视线,立马站直,一指来钱,道:“好了?”

“好了。”来钱谦恭地弯着腰,“您随时可用。”

容楚微微颔首,嗯了一声,又弯下腰,装模作样出门去,两个侍女乖巧地走过来扶着,手却只敢虚虚地靠着他的襟边——都知道国公不喜欢别人随意碰触,以前还好些,最近尤其不喜欢,上次一个不知死活献媚的,被他扔到了人市上。

容楚慢慢走到前厅,来的只是宫中一个女官,以国公府煊赫地位,当然不会在意,所以老国公让她在前厅等着,容楚也不急不忙。

走到离前厅不远的抄手游廊,容楚一眼看见了那个女官,她竟然没有按照规矩在前厅老实喝茶等待,而是自己走到了游廊上看景。

他怔了怔。

他原先以为来的是乔雨润,正想着她什么时候回京了,此刻远远看那人身量娇小,不似乔雨润高挑,分明不是她。

抄手游廊朱红栏杆,雕花四砌,曲曲折折绕着一弯荷塘,此刻初夏,碧池里莲花刚打了朵儿,攥着紧紧的小红拳头,姿态昂然,却似不知道该打向谁。

那女官正靠着栏杆,伸手去触一支蔓延到栏杆边的莲花花苞,这个季节她竟然还穿着薄丝绒斗篷,风帽竖起,只露出半张线条柔和的脸,肌肤白到近乎透明,唇只是莲花花苞一般的小小一点,眼睛却极大,漾着这夏日的波光水色,日光灼灼,却又被浓密的睫毛的阴影遮住。

她伸出的指尖,也并不算修长,略带婴儿般的饱满,看起来娇俏可爱,手指触及花苞的时候,指上忽有强光一闪,灼人眼目,仔细一看却是硕大的金刚钻戒指。

容楚忽然停住脚步。

随即他轻轻举起手。

两个侍女,连同身后管家护卫,所有人一齐低头,无声悄悄退下。

人都走了,容楚依旧立在原地,不知何时忽然面无表情。

夏风游荡,掀起他一角淡绿生丝袍,掠动玉白丝绦飞舞若举,他的人如此风姿潇洒,如月如珠,眼眸里的冷意却如雪如石,如高山之巅凝了冰的崖端。

那披着风帽的女子回过头来,看见他,似乎也没什么讶异,伸手对他招了招。

她招手的姿势轻巧而高贵,指尖柔软地垂着,像在等待一个搀扶。

容楚眼眸里冷意更深三分,唇角却慢慢绽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弧度完美,完美得像画上去似的。

他慢慢走了过去,步子很轻很稳,和那女子一个招手姿态一般,无限雍容。最后在她身前三步外停住。

女子始终没有解开风帽,抬眼对他嫣然一笑。

“看样子你好了。”她道,“白让我担心这几天,还忍不住巴巴地跑来。”

容楚望定她,也一笑。慢慢道:“幸亏您是这样跑来,如果您摆齐銮驾来探病,我容家大开中门迎接,只怕我容楚,不想死也得死了。”

“目前我还是不舍得的。”她笑。

“那么,微臣谢太后不杀之恩。”容楚欠欠身,动作很敷衍。

南齐太后宗政惠,和南齐国公,一瞬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别人想必不懂,两人这话,包含着南齐一个旧典故旧规矩,南齐第二代皇帝厉宗皇帝,猜忌刻毒,寡恩暴戾,他喜欢去探大臣的病,尤其哪个大臣让他不满意了,他更要去探病,探病完就四处哀叹人家身体衰败,眼看病重不治,国家又失栋梁,朕心里真难过等等,皇帝都这么预告人家死亡了,谁还敢让皇帝的判断失效?所以,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以至于有段时间臣子们风声鹤唳,见面就问:“今天你‘被重病’了吗?”

后来南齐便因此形成规矩,大臣如果不是真的病重不治,自己上了遗折,主政者是不能去探病的。以免“被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