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世涛走了近来。
油灯被捻得稍微暗了些,在牛皮帐篷上映出两个窃窃私语的影子。
半晌邰世涛退了开去,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世涛可否选择在后山办这事?”他问,“前山人太多了,后山僻静。”
“我让人稍后调岗,把你和他们都调后山去。”纪连城淡淡注视他,“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不能再给你拨帮手,你——有把握吗?”
“做不成,世涛也不必回来见少帅,便是少帅不怪,这辈子也就罪囚营里一罪囚,世涛便是为自家前途性命,为报仇雪恨,也不敢不尽心。”
纪连城哈哈一笑,为少年的坦率直言而感到安心。
邰世涛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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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容楚在屏风后对司空昱打了个手势。
“请王爷带路。”司空昱毫不客气地催促康王。
康王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要呼喊自己的护卫,司空昱的剑硬硬地顶在他的后心,“你我二人足够,人多岂不是会暴露行踪?”
康王只得命护卫远远散开,不得跟随。
司空昱把兜头连帽衣递给康王,让他穿上,自己也穿了一件,冷冷道:“走吧。”
他和康王先走了出去,还有两件连帽衣扔在地上,康王提醒他,“这两件你不是说要带着以防被荆棘刮破?”
“我忽然不想带了。”司空昱答得毫不讲理。
康王只好闭嘴,谁叫自己的要害掌握在人家手里。
两人走了出去,容楚拉着太史阑从屏风后出来,捡起一件先给她穿上,给她系束带的时候,手指一翻,居然打了个蝴蝶结。
太史阑低头瞧着那蝴蝶结,觉得和自己的气质充满了违和感。
容楚却还不忘退后一步,眯着眼睛瞧了瞧,赞叹道:“真美……”
太史阑托着下巴等。
“……的蝴蝶结。”果然他道。
太史阑捡起另外一件,对他招招手,容楚笑吟吟立在原地看他,“你打算服侍夫君更衣么?”
“是极,是极。”太史阑踮起脚,把衣服给他兜头罩下,抓住两边系带,恶狠狠一抽。
一根手指忽然挡在了系带中间,阻止了她杀气腾腾的勒脖行为。
手指的主人笑眯眯的,似乎对某人的恶质行为也早有预料,指尖从系带中伸出,弹了弹她的唇瓣。
“真是一朵好花儿。”他感叹地道,上下瞄了瞄。此刻踮脚给他着衣的太史阑,如果故意忽略那勒脖子的动作的话,倒是姿态美妙,充满婉转,尤其因为个子矮而不得不仰起脸,那一双微微被吻肿的红唇就在眼下,他当真恨不得一把捧住她,再深深地埋下去,把这朵花的甜蜜滋味,尝了又尝。
可惜时辰不对,而且对方合作度太低,瞧她那小眼神,跟着他手指走,雪白的牙齿微露,像一头随时准备咬一口的狼。
容楚的手指只好缩回去,太史阑从从容容给他也打了个蝴蝶结,就是很歪扭,远没有他那个好看,边角还乱七八糟翘着,搭配着容楚的脸,很滑稽。
太史阑很满意。
容楚也很满意的样子——滑稽怎么了?太史阑亲手打的,丑也丑得有风格有气质!有本事你也打个这么丑的来瞧瞧?
两人又等了等,才跟了出去,前头按照司空昱的吩咐,一路灭灯,护卫散开,两人走在暗影里,太史阑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五感也清晰了许多,容楚一路搀着她的手,带着她悠然滑行,两人黑色的衣角在黑色的阴影里掠过,像一对夜的双生子。
太史阑在树影花影的飞速掠去里,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通城逃奔,李扶舟也曾牵着她的手,在屋脊上滑行,那时月亮很大,风很软,风中有静谧的花香,那时她的情绪也是静的,有种安定温软的感觉。
那时候以为那便是喜欢了。
然而此刻,他牵着她的手,在风的鼓荡中前行,他衣襟的芝兰青桂气息幽幽袭来,闻惯了的气味,此刻嗅见却觉得欢喜,心深处有淡淡的澎湃感觉,明明知道是去冒险,却依旧欢喜。
他给她的激越,和平静温软不同滋味,很久以前她分不出哪种是她心头所好,至今日方才明白。
康王带着司空昱,一路向后山方向行,司空昱始终不给他机会回头,以免发现后面的容楚和太史阑。
不过路越走越奇怪,竟然还是向着水牢方向去的,难道唯一的通道还在水牢里?
康王却没有进到水牢下一层,直接走进了上一层的一间屋子,那间机关控制室。
室内的人已经退了出去,里面空荡荡的,陈放着一个木质的机器,有手柄连接着地面。
地上是木地板,康王走上去步子很轻,司空昱走路一向秉持贵族风范,也不会走得咚咚响,但太史阑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眼看康王走到那屋子正中,抓住那开门的手柄,太史阑皱起眉——不会吧,还要从水牢里走?
“说起来,太史阑她们真是傻。”康王冷笑道,“其实这水牢下面就是通道,偏要自己想尽办法傻傻跑出来。”
容楚一脸若有所思神情,太史阑面无表情一指他,用口型表示:“傻。”
容楚笑吟吟,气音回答:“配你正合适。”
……
“怎么打开?”司空昱在皱眉研究那机关,一手紧紧抓着康王,“别耍花招,记住,死我也会拖你垫背。”
“我的命贵重不逊于你。”康王哼了一声,抓住手柄,忽然用力向左一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