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小翠目光闪动——好厉害的晋国公,心思细密算无遗策,做他的敌人真是倒霉催的。
等到台阶全部回复正常,史小翠扶太史阑下去,一边走一边道:“台阶全是麻石。国公吩咐,不用任何比较滑的石料,以免地下潮湿,石块滑脚伤了您。”
“哪里就那么容易滑脚,他这心思也操得过甚。”太史阑摇头。
史小翠悄悄笑。听出太史阑看似责怪,心情却不错。
“这有什么?我还觉得国公做得不够呢。”她故意道,“您快要生产了,这是何等大事?他却不能陪在您身边,就凭这点,他就亏欠您一辈子,做什么都应该!”
“话不能这么说。”太史阑摇头,“这是不可抗力,非他所愿。如果可以,他比谁都更希望此刻在我身边。他现在做的事,也是为我,为孩子,为全家的生存和性命努力,如何能怪他?”
“唉。”史小翠装模作样叹气,“世人都说您强横霸道,不讲道理,真该让他们来听听您这话。”
“他们没说错。”太史阑淡淡道,“我的讲理和体贴,只给了一个人而已。”
“国公遇见您,真是他的幸运。”史小翠由衷感叹。
“不。”太史阑慢慢向下走,“遇见他,才是我一生之幸。”
她步伐缓慢,于无人处唇角现淡淡微笑。
这话之前她没想过,但说出口却觉无比自然。往事在这一瞬间回溯,她真心觉得,和他的相遇,是老天对她的补偿。将她前半生所欠缺的理解和温暖,一股脑儿地补偿了她。
*上他,并不因为那绮年玉貌,荣华权势,而是他给予的理解和成全。
扶舟对她的*,横贯了往昔的痛苦。他的拥抱永远空缺一块,给不了她全部。
司空昱对她的*,是一种奇特的移情。从失望到迷恋,他的眼眸里,也始终倒映一个南齐女子的影子。何况他内心里,从未真正赞成过她的风格和道路,所有的接受,被动无奈。
只有容楚,全新接纳,真心欣赏。
就如她惊世骇俗始乱终弃,扶舟会拒绝,一定要等到洞房花烛那日;司空昱也许不会拒绝,但会在事后一定绑她回身边。
只有容楚,容这世间颠倒痛楚。她做了,他接受,容她将他占有,再不理而去。予她自由,为心愿和理想飞翔。
为此他接受丽京贵族背后的讥嘲讽刺,坦然自若,从不对她有一句怨言。
太史阑唇角笑意朦胧,在油灯掩映下温柔醇和,史小翠立在一边默默注视着她,心想她终究是变了。
初见时的全然冷漠锋锐,到如今终见宽容明亮。
虽然只是仅仅给予部分人的一面,但那已经是她的救赎和幸福。
史小翠也笑起来,道:“得,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都说一样的话。算我知道你们心有灵犀,天生一对,成了吧?”
太史阑瞥她一眼,哼了一声。
下了阶梯,太史阑眼前一亮,眼前的景色,竟然像个后花园一样,地面铺了砖,四面嵌了贝壳珍珠灯,光泽柔和如白日,顺墙一边都是喜阴的绿色植物,植物间安置着原木桌椅,营造出花园小径一般的感觉。
“国公关照的。”史小翠笑道,“说是地下感觉太阴暗压抑,对你和孩子不好,如今弄成这样,你看着也舒服些。”
“只怕到时候谁也没心情欣赏。”太史阑扯扯嘴角,漫步过小径,对面就是密室,分为两间,左边一间是产房,铜墙铁壁一样的产房,也是机关处处,总控开关在门边,这个产房的机关不分单次双次,人工开启。右边一间是杂物间,放着备用的被褥被单锅盆食物,还有一个炉子,安排了专门的对地面的烟道。
产房后面就是密道,密道不算短,中间还有分叉,三条道路摆在眼前,史小翠对她笑,“再考考你们的心有灵犀,你猜是哪条道?”
太史阑想也不想,“第四条。”
史小翠一怔,笑起来,“服了!”
太史阑嘴角一撇。容楚和她,思维一向是不走常规的,都在三条道中选,他就一定会来第四条。
史小翠手在墙壁上一扣,看起来很自然的土墙打开,墙后果然是第四条密道。
“让他们在三条密道里找死吧。”史小翠呵呵笑。
太史阑打开产房的门,屋子里十分干净整洁,竟然是和她卧室里一样的布置,连床的位置,床上的被褥都一模一样。
“国公说,在熟悉的环境里生产,比较有利。”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这些?”太史阑疑问。
“哦,杨成说,赵十四告诉他,国公请教了好多千金国手,学习了好久。前阵子送来的那个养生指南,其实就是孕妇生产及调养指南,也是他亲手写的。”
太史阑咕哝一声,“婆妈。”
“估计等您生了,育儿指南也要送来了。”
“这个他是该学学,”太史阑道,“孩子的成长也该有父亲的参与。”
“您打算把孩子送回丽京?”史小翠一怔,她知道这不是一般母亲舍得做出的决定。
“到时候看。”太史阑倒是无所谓的模样,左顾右盼,看着黑黝黝的暗室,忽然问:“我要你准备的那东西准备好没?”
史小翠眨了眨眼,神色有点古怪,道:“准备好了。”
一阵风过,油灯摇晃,在墙壁上打下黄惨惨的光,史小翠打个寒噤,抱住双臂道:“大人您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提这事?怪怕人的。”
太史阑笑了笑。
“再说……”史小翠有点犹豫,“万一真在这里生产,那东西放进来,不吉利吧……”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百无禁忌。”太史阑无所谓地答。
史小翠挑挑眉,想想也是,太史阑还有什么镇不住的?
太史阑命史小翠将李扶舟送来的箱子,放到杂物间里去,从密道走一截路,经过一个空室,再出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