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忽然一阵风声近前,那少年脸色一变,一把伸手拉下邰世涛。
“砰。”一声,两人胸膛相撞,邰世涛被那少年精瘦突出的胸骨咯得胸前剧痛。耳边闻到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非花非草,令人觉得干净,他下意识要挣开,少年却已经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背。
“好哥哥……”他低吟着,“你……你轻些……”
他原本声音悦耳,但听起来庄重,没想到此刻暗夜黑沉之中,这般轻轻呻吟,忽然便娇媚旖旎,风情**,仅仅几声低哼,便听得人心中荡漾。
他身子也在微微扭动,幅度不大,却尽显身躯柔软,乌黑的发从床沿流泻,一抹月光亮在雪白的额头。
这安静时苍白瘦弱的少年,动情时却自有一番常人难及的风致。
邰世涛偏过头,脸上腾腾烧起来,连身上肌肤都似烧红了,看上去倒真像情动的模样。
他身躯僵硬,底下的少年不得不做水蛇缠绕之态,好让动作看起来更自然些。
黑屋,月下,吱嘎作响的床,一对缠绵的美貌少年。
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稍稍停留,然后去了。
窗边有微微的起伏声,浅浅一顿,随即掠过。
两人又等了等,随即同时松开手。邰世涛一低头,正看见少年大而茫然的眸子,一双唇饱满鲜嫩,花一般在眼前绽放。
他火烫着一般赶紧松手,从少年身上翻滚下去,滚进床里一动不动,那模样便似被轮的处女。
床尾忽然传出“嗤嗤”笑声,随即又是一声低嘶,似乎笑的人牵动了伤口。
邰世涛一怔,脸又轰地红了,好半天才低声道:“姐姐你醒了……”他撞上太史阑目光,才惊觉自己上身没穿衣服,急忙抓起自己衣服挡在胸前,这回看起来像个即将被强的处女。
太史阑抿着唇,压住笑,以免让邰世涛更尴尬,轻声道:“很好。”
邰世涛不答,那少年只笑了笑。
“但还不够……”太史阑慢慢地道,“还会……来的。”
两人都一惊,随即也明白,对方搜过一遍不会放弃,对方也未必想不到会有伪装。
可是外面有敌,里头四壁空空,怎么藏?
太史阑闭着眼睛,手指点了点床板。邰世涛盯着床板看了一会,恍然大悟。
他把想法和少年说了,少年点点头,有点犹豫地望了望太史阑的方向,“这样……她比较吃苦……”
邰世涛垂下眼,道:“姐姐向来是不畏惧这些的。”
“她很勇敢。”少年慢慢地道,“聪慧而镇定。”
“是的。”邰世涛道,“等我们脱险,我们会重重谢你。”
少年只笑了笑,道:“妖桃儿说过很多次,说等她成功了,发财了,给我赎身,买间大屋子,养我一辈子。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
邰世涛愕然看他,不明白居然会有人觉得这种生活也很好,难道他自甘下贱。
“我知道她做不到。”少年轻轻地道,“但是我愿意陪她一起幻想,人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的时候,总是欢喜的。我还知道如果她真的做到那些,那么一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或者自己死去,或者伤害不该伤害的人……那样的代价换来的优渥生活,我想我无法享受。”
邰世涛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少年轻轻道:“我也怕我真的拥有那样的生活后,再想起以前的我自己,会……会更加难以忍受。”
床尾,太史阑忽然微微叹息。
这世上所有若无其事的忍耐,背后都写满长久压抑的疼痛。
两个少年说着话,手上却不停,邰世涛将自己一件里衣撕碎,连成长条绳索,随即将太史阑抱起,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和那少年一起,将床板翻开。
这个地道做得简陋,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翻开床板下地道,所以此刻床板一翻,便现出下头的地面。
两人将太史阑绑在翻过来的床板上,邰世涛握着太史阑的手,轻声道:“姐姐忍着点……”太史阑一抬眼,看见少年乌黑眸子里,满满的怜惜与……心疼。
太史阑心中一跳,不动声色抽出手指,淡淡笑道,“你信你姐姐。”
邰世涛听着最后微微加重的两字,心中一痛,急忙别过脸去,和那少年将床板翻下去。
这样床上就没了人,太史阑在翻板的床下。这张床原本就不算床,只是个砖砌的墩子,装上了床板。这边贫苦人家买不起床榻,都是这样睡觉。
两人刚刚把床板放好,门就被敲响,有人在门外道:“小哥,睡着了吗,给送夜宵来。”
邰世涛这回很熟练地压上少年的身体,少年侧着头,迷迷蒙蒙地呢喃:“咦……今天怎么有夜宵……”
对方却不待他回答,已经进了门,视门闩为无物。黑暗中两人只看见一个高壮的身影,手中是有托盘,托盘上却无食物。
他快步行到床前,邰世涛拉住被子盖住下半身,探头怒道:“懂不懂规矩!哪有大半夜扰人好事的道理?滚出去!”
那人在床前稍稍一停,床上一览无余,唯一一床被子盖在两人下半身,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是,是,是小人孟浪了。”那人致歉,语气却毫无歉意,随即快步出门。两人竖着耳朵听着,听见他在门口站了站,似乎和人低语了一句什么,随即脚步声过去。
两人都舒了一口气。
邰世涛赶紧爬下来,又翻回床板把太史阑抱上来,原以为太史阑被捆在底下,要更紧张虚弱些,谁知道抱上来一看,她居然又睡着了。
邰世涛无比感叹佩服姐姐铁打的神经,少年也笑道:“令姐真是奇人。”
太史阑稳稳地睡着,两次查看不会再有第三次,这些东堂人毕竟不是本地官府,行事限制很多。她心事已去,急需一场休整恢复的睡眠。
之后果然安静了,那少年也十分疲惫,很快睡着。只有邰世涛不敢睡,果然很快,太史阑就开始发烧,高烧烧得她神智昏迷,嘴唇干裂,脸颊上两团不正常的红,邰世涛和那少年两人半夜下楼打来凉水,用毛巾敷了轮换给她降温,邰世涛又找出李扶舟赠的那些药给太史阑服下去,他知道重伤之后这种高烧极为危险,熬不过就是一条性命,整夜他握着太史阑的手,感觉着她火烫的温度和细微的抽搐,只觉得心如刀绞。
“姐姐……姐姐……”他一遍遍在她耳边低喊,“你熬过了那么多的苦!你受过了那么大的罪!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没道理倒在这里!孩子们还在等你,国公还没看到孩子和你,你们还没成亲,静海还没胜利,陛下的天下还没安定……姐姐!太多的事情还没做!你不能让老天欺负了去!”
从深夜到天明,他喊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太史阑的烧就如退潮般,忽然退了去,出了一身淋漓的汗。淡红的晨光里,她面色依旧苍白,却已经不见昨夜深青的死色,疲惫而平静。邰世涛盯着她的睡颜,身子一软坐倒在床,一瞬间想笑,眼角却渗了泪,他默默伸手抹去泪水,想要喊醒在椅子中累极睡着的盲人少年,却发现喉咙疼痛如裂,呼喊一夜,竟至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