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蓝托腮,叹了口气。
这两个小家伙,太可怕了。
他忽然好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太史阑和容楚相视而笑,为人父母者,最欣喜看到的事,就是儿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容当当忽然伸手,拿过人间刺,塞给了容叮叮,“姐姐拿着。”
“不要,”容叮叮嫌弃,“好累。绑在手上好重,万一没绑好,刺破我的水嫩肌肤怎么办?”
太史阑无奈地抚额。
她小心翼翼保存的人间至宝,到了一对儿女面前,不如垃圾……
“我觉得你适合,”容叮叮正色道,“看你这样子,以后桃花会很多的。你看学堂里那堆杀马特……你又对这些事不上心,将来一个个试验你一定嫌烦,拿着,戳一戳,看真心。”
太史阑扶额——为毛助她纵横天下、帮她解决无数难题的人间刺,到了儿女这里,就成了未来老公试金石?
人间刺,你有没有在哭泣?
容楚的关注点却不在人间刺,唰地挑起眉毛——嗯?学堂杀马特?一堆?
远处,那群学堂的小子,忽然都打了个寒噤,愕然看天——变天了?
一旁景泰蓝却笑得咧开嘴——哈哈哈哈哈好啊,啊哈哈哈哈哈戳啊戳啊,用力戳那群杀马特啊!戳得没人敢再追她才好呀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也打个寒噤……
太史阑无奈地把伟大的人间刺,传承给女儿试未来丈夫。颇有些悻悻地站起身,只觉得这对儿女的事,怕是以后都不用自己管了。
她立在窗前,听身后儿女笑闹,看身前皇城上空,密密彤云翻卷而来,转眼覆盖了半个皇城,将那些玉堂金阙,琉璃朱柱,遮没。
“要变天了……”她喃喃地道。
==九月初八,第三次被皇帝驳回请求的季宜中,自觉被逼到极限,忍无可忍,悍然动大军盘踞西城门下,要求释放无辜军士和其外孙晏玉瑞,太史阑自缚自天节大营请罪。
满朝文武瞠目,对太史阑的祸星程度叹为观止——丽京内外两军平衡之势已有数年,从来安安稳稳,太史阑一回来,竟然就引得天节动怒,眼看硝烟将起。
所谓杀星,名不虚传。
太史阑本人则完全无所谓,她下令跟随季嫦的队伍,擒下晏玉瑞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在她看来,丽京目前这种局势,也该到打破的时候了。
季宜中出兵第二天,百官弹劾天节军的折子,已经淹没了龙案。
季嫦的出手,危及了在场所有的贵族官员子弟性命,这些人岂肯甘休?
陛下当即下旨,说明事由,怒斥季嫦行事丧心病狂,季宜中偏听偏信行事昏聩,要求天节立即退出京畿范围。太史阑下令急调苍阑军入京。
现今的苍阑军,经过先后两次扩军,现军力五万,虽然在外四军中人数最少,却是如今声名最盛,以一当十的虎狼之师,也是太史阑最为死忠的嫡系。
九月十一,容楚亲自押晏玉瑞上城头,和天节老帅季宜中谈判,说明了当日发生的事,要求他立即退兵回营,赤膊请罪,交回天节军权。朝廷会法外容情,放回晏玉瑞,轻处季嫦,并依旧给予他晚年安稳,保他家族荣华不衰。
容楚城门三劝,一劝老帅万不可一时冲动,晚节不保;二劝老帅一生忠义,勿负先帝之恩;三劝老帅退一步海阔天空,保季家安稳百年。
季宜中犹豫,全军后撤一里,却并没有离开城门范围。他没有再要求太史阑出面请罪,却要求将晏玉瑞立即放归,次日他会带诸子入宫,向陛下剖明心迹,交出兵权。
容楚并没有立即答应他的要求,回宫去和皇帝商量,约好第二日答复。
是夜,无星无月。
永庆宫灯火掩在重重帘幕后,望去如一闪一闪诡秘的星。
帘幕后亦有模糊的语声传来,听起来幽幽远远,句读间却短而干脆,带着凌厉的杀气。
“老家伙已经动摇了……”
“他一生愚忠先帝,自不肯晚节不保……可恨容楚巧舌如簧……”
“他三子一女,只有季嫦一个女儿,季嫦又只有这一个独子,自然将晏玉瑞看得重要……”
“如今我们手中没有军权,只有天节是我们的依靠……不能让他退出!”
“太后……事已至此……你我不能再有妇人之仁……”
“……你待怎地……”
“该杀人了!”
“……谁?”
室内静了静,随即有人缓缓转过身来,浅红的裙裾远远地曳开去,和垂地的深紫厚重宫幔层叠。
灯光幽幽,照亮那人的脸,五官平常,妆却化得精致,弥补了先天的不足,倒显出几分的秀丽来,只唇角一抹笑意,阴阴沉沉,像开在废墟和鲜血上的妖花。
乔雨润。
从静海回到丽京的乔雨润,行事更加谨慎隐秘,这几年她深居简出,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对她下手,真正成为隐在幕后的,一条等待时机随时冲出来咬人的恶狗。
她对面,坐着宗政惠,和艳到荼蘼的乔雨润比起来,宗政惠倒比四年前显得憔悴,眉梢眼角,已经隐隐现出了细纹。
那不是时光镂刻,是忧思所致。
“太后您放心……”乔雨润不答她的话题,只轻俏地一笑,“总之明日,季宜中,会发疯,会推翻他的诺言……”她笑容渐冷,“他要保晚节,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宗政惠默然,时至今日,她身边也只剩了乔雨润一个亲信,不信她还能信谁?
“太后,”乔雨润还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您且安睡,待明日一早,便有好消息了。时辰不早,微臣告退。当然,也请您一定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