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庙里,无着观就很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金蟾宫主动地替南山师父家道观拉生意。
“是呀,我们无着观就很不错。”南山附和。
范康虽看不上金家打醮的那点银子,但此时也含笑点头,谦逊道:“金阁老放心,蟾宫遇难成祥,乃是有福的面相。”
金阁老不管是不是范康救了金蟾宫,先连声道谢,随后意识到皇帝、太上皇还在,赶紧牵着金蟾宫站好。
太上皇、皇帝二人反反复复地端详南山,见他皮肤雪白,头发微微发黄,鼻梁高耸,唇红齿白,这样的相貌在中原难见,在塞外也罕见,难怪那些鲜卑人能认出他来。
“太上皇、皇上,慕容猛士们也在,末将斗胆许他们留在京城教导南山鲜卑话跟礼仪,免得南山对慕容部落一无所知,将来大了,回去了不好主持慕容部落的大事。”金将晚拱手道,也拿不准郁观音到底会不会给朝廷送信来,因此瞒下范康所说的郁观音诈死等事。
皇帝沉吟一番,看向太上皇,见太上皇微微点头,才说:“此法也好,我朝历来愿同关外众部落缔结友好盟约。南山小王子留在京城,朕自是不会叫他受委屈。”
慕容猛士们闻言,连连上前磕头。
“只是其他部落的人存心不良,他们定会想暗杀南山,把南山放在无着观倒是不安全。”皇帝望着金将晚说,其他部落的人要防着,范康也要防着,毕竟范康能不动声色地弄个慕容王子来,也能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把南山送回去。
皇帝要把南山当做质子了,金将晚心知此事不能避免,一是擅察圣意,二是怕南山留在其他人手下被人看管会受委屈,赶紧道:“末将愿意保护南山安全,恳请太上皇、皇上许末将将他带回家教养。”
“那就有劳金将军了,南山小王子一切吃用,宫中自会送去。还请金将军把南山小王子养成个文武双全、足智多谋的人才。”如此南山将来回去夺位才有可能,皇帝又要追问勾结鲜卑人的奸细,“诸位既然追上了柔然人,那显然,对京中谁是勾结鲜卑人的奸细,知道的更多吧?”
玉破禅因有人要偷他的马,心里气恼得很,就道:“禀皇上,那些柔然人穿着的衣裳还有身上的东西,草民已经带回来了。请皇上令人循着蛛丝马迹查看。”
“可有书信?令牌?”若果然有,铁证如山,就省事多了。皇帝急切地看着玉破禅、金将晚。
玉破禅摇了摇头。
皇帝心中一叹,一时也没想起来答应过玉将军给玉妙彤赐婚的话,又拿出早先送来的写着三横一撇的一角布料问:“你们看这是什么字?”
“像是秦字。”金折桂对秦王成见颇深,毕竟秦王是个翻覆小人,先跟宁王、英王一起造反,半路上独自弃暗投明。如今宁王、英王两家都遭殃了,就他没事,她不信他不想再造反。
“像是个钱字,若说是秦字,那一撇未免太偏了一些。”玉入禅唯恐落于人后,便也猜测了一个字,话出口,见金阁老、金将晚看他,才后悔地想自己怎地忘了钱家是金家的亲家,不看僧面看佛面,钱家日薄西山了,可金家还春风得意着呢。
“你们没看见他是先写哪一笔的?”玉将军赶紧要替玉入禅补救,仔细看了看,肯定道:“那一撇是压在三横的血印子上的,可见,是先有三横,才有一撇。”
“兴许那人识字不多,笔画错了呢?”金折桂不肯错过任何可能,听玉入禅说是钱字,再看,又觉得那一撇确实太靠边了,不大像是秦字。
“大概是个丰字?最后一撇其实是一竖,那人手哆嗦,写错了?”金阁老觉得不大像是钱家人,钱家人如今鲜少做官,有几个子弟去经商……想起经商,眼皮子一跳,依稀记得自己大寿上,钱家几个侄孙说是去西北贩卖茶叶,赚了不少银子,要是他们跟鲜卑人打交道,然后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毕竟是不好的事,金阁老立时打住,不肯再往钱家头上想,只等着回家后叫了钱家人去金家理论。
众说纷纭,只是太上皇更想叫那字像秦字,于是称赞金折桂道:“不愧是将门虎女,金丫头眼瞅着人写的,定是不会错。是先有三横才有一撇,当是个秦字。”
金折桂一怔,待要改口,却见金将晚挡住她,其他先还在猜测的人住了口。
“说是钱字有些勉强,丰字也不妥当,最像个秦字。”玉入禅忙道。
尘埃落定,这次不管这字到底是什么字,总归早先跟宁王、英王一起造反的秦王这次要遭殃了。
金折桂一凛,见众人纷纷称赞地看向她,不由地心里打鼓,她只当是群策群议,才敢大胆地说是秦字,怎地如今……忽地想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太上皇想借着这时机除掉一再出尔反尔的秦王,偏她逞能强出头,把秦字说出来。虽没见过秦王也知道秦王是小人,但兴许这次冤枉了秦王呢?
太上皇道:“玉家两个小子,一个神勇一个粗中有细,金家丫头更是姐弟情深,果然都是好孩子。你们也累了,回去歇息吧。”又对王太监道:“将柔然人身上的东西送到大理寺,一针一线,都叫他们查清楚是从哪里来的。”
“遵旨。”玉妙彤跟着众人答应,见太上皇、皇帝没提她一句,满心里都是失望,又不好将失望表露出来,于是紧跟着众人出去。
出了宫室,因明园乃是园林,并非皇宫。众人在此地看着美景,不觉放松起来,言谈也随意许多。
金阁老、玉老将军等细细询问这几日众人的经历,待听说大黑马送给金折桂了,玉老将军、玉将军立时跟金阁老、金将晚争执起来。
“一个女娃子要那么烈的马做什么?暴殄天物!”玉老将军、玉将军先鼓着眼睛瞪玉破禅,然后软硬兼施地跟金将晚、金阁老讨要。
“魁星女娃子用不上,我可是能用上呢。”金将晚含笑说。
“你也能骑上那马?”玉将军呛声道。
“我不能,你能?”金将晚又说,忽地心道不好,急忙从怀中掏出兰花,问明园里的宫人要了花盆,赶着将半棵兰花种上。
金折桂见大黑是她的,反而没人管她要,微微挑眉,又见太后叫人请她跟玉妙彤两个去洗漱、请玉入禅过去上药,便随着宫女过去。
“小前辈,多有得罪,还望海涵。”玉入禅有意举着自己的手,示意金折桂她已经报复过她,至于他要杀她的事,不可再提。
“放心,我一定海涵。”金折桂笑盈盈地看着玉入禅,所谓长嫂为母、棍棒底下出孝子,破八是玉夫人大儿子,自己就当提前做为母的长嫂,调、教孝子了。
她……还想做什么?玉入禅警惕地看着金折桂,越是见她笑,越是将她当成笑面虎,伸手拉了拉衣襟,见她瞄自己胸口,立时想起上药的时候,胸口的字会叫人看见,脸上涨红成一片,急忙在心里想对策。
“金妹妹,八哥说我们家也不尽然是那样。”玉妙彤脸上倔强,心里却因玉悟禅的所作所为,心虚起来。
“是呀,可是彤姐姐,你们家没有妾,你将来的夫君未必没有妾,如此……”你到底自觉高人一等个什么劲呀?
玉妙彤闻言两眼立时湿润起来,接连遭受打击,昔日还是个人人追捧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小姐,此时满腹心事,倒是能够听得进人说话,依旧拉着金折桂的手,沉吟半天说:“……你的话真难听。”冲金折桂一笑,算是放下了心中的芥蒂,继而柳眉微蹙,“……你担心吗?”
“担心什么?”
“咱们跟那些粗人……出去几天几夜,回来了,定有难听的话……”玉妙彤吞吞吐吐,脸上涨红。
金折桂待要说她年纪小、又是去救人不曾落入敌手,且金将晚追他们前就跟皇帝、太上皇等人恳请过不提她在猎场的事,话到嘴边,及时地收住,心知玉妙彤放下芥蒂,是觉得她们一样“名声不好”了,若是她知道就她一个倒霉,而她没事,她定会心生不平继而迁怒到她头上,于是秉持着以和为贵的原则,先做出担忧模样,继而释怀道:“怕什么,反正有人给咱们做主呢。流言止于智者,那些小人没事都能掀起三尺浪,跟他们计较做什么?”
“对。”有人陪着她担忧同一件事总是好的,玉妙彤携着金折桂的手,絮叨道:“过两日,等我……我去你家,你请了阿五姐姐,我再跟她赔不是。家里大哥,哼,看我回去跟父亲、母亲说,他们能饶了他。”继而想起玉悟禅身受重伤,就是不饶了他,他也受够了罪。
“好。”金折桂见玉妙彤也算敢作敢当,爽快地答应了,又问起玉悟禅什么事。
玉妙彤此时将金折桂当做难姐难妹,于是就把玉悟禅要为了金家大小姐杀康氏的话说了。
金折桂听了连连叫苦,先不提玉家能不能看上她,经过这事,金老夫人越发看不上玉家了,此时只能跟玉妙彤同仇敌忾地唾骂玉悟禅,又想自己回去将玉悟禅如何了说一说,也免得金老夫人再为金擎桂担忧。
虽说是太后请她们过来上药、洗漱,但只有太后跟前的宫女在,太后并未露面。等换了衣裳后,金折桂、玉妙彤二人出来,就见几个宫女窃窃私语,又见玉入禅红着脸跟着个太监出来,金折桂就问他:“玉九哥,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玉入禅咳嗽一声,“已经上过药了,没事了。”方才太医要看他胸口,他不肯,有意嚷嚷着有人碰他,他就起疹子,如此那几个太医才肯罢手。只是那群老糊涂的太医自持是在太上皇、太后这边伺候的,竟然问了他一句“丫头们碰,是不是也起疹子?”又说“成亲后,只怕天天要起疹子”。他如今也有十五六,哪里不懂那些老太医们话里的意思,奈何被人嘲笑是雏儿也得受着,谁叫……他一脱裤子,就疑心范康睁着眼睛殷殷切切地瞅着他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