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金折桂诧异了,金老夫人怎会主动叫玉破禅来金家?
“事已至此,只能叫满京城的人知道,是玉破禅死乞白赖地赖上你的。”金老夫人眯着眼,手在自己腰上捶了捶,看金折桂跪在她身边赶紧去捶,惬意地微微眯眼。
“其实,是孙女先看上破八的。”金折桂硬着头皮说。
金老夫人眸子猛地睁大,原本心里想着金折桂小姑娘家的,瞧见玉破禅拿她的花名做城名,一时动了心,就便宜了那小子,再听金折桂这般说,不觉护短地道:“你比破八小,别护着他,定是马贩子设法先哄得你。”
“不是……好端端的城主不叫,怎么都喊人家马贩子?”金折桂嘟嚷道,看金老夫人也没强硬地要棒打鸳鸯,就也不怎么提心吊胆了。
“哼,还没喊卖臭豆腐的呢。”金老夫人躺着,瞅见庞铮家的进来了,就说:“叫庞铮去一趟玉家,当着玉家八少爷的面告诉他,想娶魁星,可以。得答应老婆子三件事:一,趁早去干点正经事,不求他立时位列朝班,起码要有个能好意思跟旁人启齿的功名;二,玉家买下钱家老宅,收拾了钱家老宅。成亲三朝后,小两口搬到钱家老宅单过;三,定亲之前,日日来金家炸臭豆腐,务必叫全城人知道是他死皮赖脸地赖上来的。”
“祖母,子规城城主这名头不威风吗?还有,我们去子规城,也不跟着玉家人一起过。”金折桂想不透金老夫人怎地会对功名那般执着。
金老夫人乜斜了眼睛瞅着金折桂:“你懂什么,没有功名就是下九流,有了功名,任凭你做贼,报出探花的名头,谁人不敬你三分?”
“可是有正经事的功夫都耗费在……”
“放肆!”金老夫人起身重重地拍向炕桌,“莫以为我不剃你头发,你就没事了。幸亏家里的姊妹们就只剩下你四姐姐那闷葫芦没嫁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庞铮家的,赶紧去传话,要是玉家老八偷偷地问魁星,你就说我把她剃成秃子了。告诉玉老八,答应了我那三件事就好办,不然,老婆子宁肯送嫁妆搭孙把孙女白送人。”
庞铮家的垂手站着,巴巴地看向金折桂,心想金老夫人提的头一件事还不算过分,第二件,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玉家分家也只是分了大家,玉将军一房还住在一起呢,哪有才成亲,就叫人家小两口单过的。
“还不去?四皇子没选上钱家老宅做王府,正好留下给他们两个。那什么子规城别提了,以后安生地在京城过日子,不许再出关。”金老夫人提到钱家老宅,就有些怅然。
庞铮家的闻言,赶紧出了金老夫人屋子,快步向下人房去,过去了,紧催着庞铮去玉家传话。
庞铮见事关金折桂的亲事,牵了骡子就向玉家去,到了玉家门上,稍稍等候,就有个管事出来问话,因亲事还没定下,金老夫人的话不能跟旁人说,于是只说要见玉破禅,任凭那管事再如何软硬兼施地盘问,都不露话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有个路过的小厮替庞铮传话,随后庞铮跟着人进去,待进了玉夫人的屋子,低着头也不敢看,“小的奉我家老夫人之命来见八少爷。”
“有什么话,跟我说吧……你前头见那管事,没把话说出去吧?”隔着屏风,玉夫人坐立不安地问。
一叶而知秋,庞铮立时猜到那位管事不是玉夫人的人,大抵是玉老夫人亦或者其他妯娌家的,“夫人放心,小的没说。”
“那你有话就对我说吧。”玉夫人含笑道,虽另有玉妙彤的书信,但她心里已然不信玉妙彤这信里的话了,毕竟头会子的才可能是真心话,这次的,未必不是玉妙彤被玉破禅强逼着写下来的。况且,金折桂竟然会在风雪夜待人出塞,这样的大家闺秀,任凭旁人说她如何心善,她都要不起。
“老夫人交代,要见了八少爷才能说。”庞铮坚持道。
玉夫人心里很是不喜,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金老夫人有话,也该对她说才是,“老八才回来,累着了。既然庞管事不肯说,那就回去吧。送客。”瞅见屏风后庞铮的身影没了,立时吩咐丫鬟:“不许把金家来人的事告诉八少爷。”又道:“大盘小盘都没回来,挑几个伶俐的丫鬟去献捷院伺候着。”
“夫人,八少爷叫人把行李放在前院书房,他不住献捷院。”婢女看玉夫人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答道。
“……叫九少爷过来说话。”玉夫人心想有什么事,去问玉入禅,玉入禅自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是。”婢女答应着,立时去寻玉入禅。
玉夫人支着头,苦恼地想这一年多,她绞尽脑汁在京中大家闺秀中为玉破禅挑选,挑中的人,就连玉将军都满意得很,唯独玉老将军不点头,几次趁着玉老将军不在,她想先斩后奏,先把亲事定下来,可惜次次都被玉老夫人通风报信搅黄了,害得她被玉老将军接二连三地数落。
“母亲。”
听见玉入禅的声音,玉夫人心里一喜,心想幸亏还有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瞧见阿烈穿着一身襦裙紧跟着玉入禅进来,笑意一滞,“入禅,叫丫鬟退下,你八哥跟你祖父、父亲说话,母亲跟你说说话。”
“我不是丫鬟。”阿烈束手束脚地说,虽跟了玉入禅一段时日,但对中原的规矩陌生得很,对着玉夫人行了一个别扭的万福。
玉夫人有意把阿烈说成丫鬟,免得叫阿烈坏了玉入禅的名声,此时看阿烈“无礼”,脸色又暗了暗,“入禅……”
“母亲说话,我还没答,你犟什么嘴?”玉入禅忽地厉声教训阿烈。
玉夫人吓得一哆嗦,闹不明白素来温文尔雅的玉入禅怎么了。
阿烈一颤,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少爷……”
玉入禅安抚地道:“住嘴,一切有我做主。”忽地对玉夫人跪下,“母亲,儿子曾受过阿烈的救命之恩,在塞外,儿子被人下毒,阿烈宁可喝毒药陪着儿子死,也不独活。儿子感动不已,已经发誓不抛弃她了。”
阿烈看玉入禅跪下,赶紧跟着跪下。
“……一个丫鬟而已,留下就留下。”玉夫人执意把阿烈当成丫鬟,除了这样,她没法子接受自己比较乖巧的儿子身边跟着个鲜卑女子。
“多谢母亲,只是阿烈不是丫鬟。”
“咱们家没有妾。”玉夫人提醒道。
“儿子知道,可是叫她做丫鬟,其他人难免会欺负她。况且,儿子也不想叫汤家姑娘小瞧她。”玉入禅心里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那就是倘若自己装作对阿烈情深似海、非卿不娶,汤家会不会退亲?然后,自己就能不跟汤家姑娘洞房了?
“你这是什么话。”玉夫人一心只觉得玉破禅胡闹、玉入禅懂事,被他顶撞了两下,回不过神来,“入禅,咱们家的规矩是万万不能改的。”
“就算叫她无名无分地跟着我,也不能叫她做丫鬟。”玉入禅“退”了一步。
“入禅,你毕竟是定过亲的人,仔细一些,别叫汤家说闲话。母亲还等着抱孙子呢。”
“儿子听说汤家姑娘也不肯嫁给儿子,还诬陷儿子好男风,那等女子,儿子不想娶。”玉入禅方才想起了洞房,就不住地想若是洞房时自己没什么动作,怕是自己好男风的名声就摆脱不了了,况且玉夫人要抱孙子,自己又不能给她孙子抱……再一想汤家姑娘脱了衣裳露出白腻腻的皮囊,重重压力下,恍惚间几好似看见秋风中,自己正在范康压在河边喝水,一回头,就瞧见自己褪了裤子的两条白腿……好似胃里灌满了河水,河水一阵一阵地往上荡漾,忍不住掩住嘴干呕起来。
“少爷……”阿烈伸手要去拍玉入禅。
“走开。”玉入禅推开阿烈,对着婢女递过来的痰盂呕了起来。
“莫非,又在想洞房的事了?”一道声音传来,却是玉破禅信步走来。
窘态被玉破禅看了去,玉入禅顾不得答话,又连连呕吐起来。
玉破禅抚着玉入禅的后背,劝道:“长幼有序,你急个什么,等我成亲了,才轮到你成亲。”
玉夫人不明所以地端着茶水给玉入禅漱口,先还为金折桂、阿烈闹心,此时不禁挂心起玉入禅的身子,“破禅,入禅是怎么了?”
“他一想起洞房,就恶心。”玉破禅死道不死贫道地拿着玉入禅转移玉夫人的注意力,“母亲,方才听说金家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