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玉家门前,过了二门,冷氏、宁氏先下了轿子,金折桂跟在后头也下了轿子,听见玉老夫人、玉夫人跟冷氏、宁氏寒暄,暗暗地向玉夫人看去,见玉夫人眼泡有些微微肿起,脂粉遮盖下,脸色还是不大好,一时猜不出玉夫人是为她闹心,还是为康氏上火。
“金家丫头呢?来叫我瞧瞧。”有什么比娶一个只会胡闹的儿媳妇更能毁人前程的?玉老夫人大多数时候是嫉妒玉夫人的,毕竟玉悟禅身在将军世家,早早地就“不中用”了,玉破禅一生下来,就被玉家人寄予厚望;可同是陪房,她的儿子孙子就没那福气,一直被玉将军、玉破禅、玉入禅压住。
“见过玉祖母。”金折桂上前施礼。
玉老夫人瞅见金折桂的第一眼,满心里就只剩下失望,只见金折桂梳着双螺髻,穿着可身的刻金丝翡翠色短襦、妃色百褶裙,笑盈盈地行个万福,一点也瞧不见传说中的“不服管教、不知礼数”。失望之下,玉老夫人恨不得丢给金折桂一根长枪,叫她当着玉夫人的面耍一耍。
“给玉伯母请安。”金折桂又转向玉夫人。
玉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有些不好,虽明知玉老夫人在等着看笑话,可是她已经做好看金折桂丢人的准备了,如今她这么规规矩矩,叫她这等着被看笑话的人心里先不自在了,“好、好,今儿个是妙彤几个小姐妹过来陪我说话,金六姑娘也来见见吧。”略微让开身子,叫金折桂去见她身后的那群女孩们。
“哎。”金折桂乖巧地过去,携着众人的手,把人一一见过。
玉老夫人醒过神来后,开始鄙夷玉夫人,金折桂再怎么着都是金阁老家的,还能当真不懂得礼数?想叫一群淑女来衬托金折桂的不如人,玉夫人未免打错算盘了。
“萱儿她娘呢?自打听了她的好消息,我就一直高兴地睡不着觉。”冷氏端着笑容,携了玉夫人的手走。
玉夫人狐疑冷氏怎地会反常地又跟康氏亲热起来,脸上也笑着,对玉老夫人道:“母亲先叫她们小女孩子们陪着你玩笑,儿媳陪着金夫人去瞧瞧萱儿她娘。”
玉老夫人想明白康氏有喜后,为何金家立时来人,就笑道:“我也去瞧瞧悟禅,可怜那孩子年纪轻轻的,就瘫在床上不能动弹。幸亏如今萱儿她娘又有了身子,老天保佑,可得千万是个孙子。”
玉夫人眼皮子跳了跳,“怕病气会熏到母亲。”
“自家孙子,怕什么?”玉老夫人笑了。
金折桂眼瞅着一群心思莫测的女人要去看康氏,忍不住要插一脚,“早先玉大嫂子很照顾我,我也去看看她。”
玉老夫人招手叫金折桂来她身边,仔细去看她走路时的脚步,看她并不瘸,有意问:“折桂啊,你这腿是何方神圣给治好的?”
玉夫人心一坠,心道金折桂除了不规矩,还是个腿脚有毛病的。
金折桂心知要是她扯谎说是塞外的大夫给医好的,玉老夫人定会再问既然有神医,为什么不叫神医来给玉悟禅治一治,于是笑道:“我的腿脚没好,玉祖母你瞧,我走路是拐的。”
玉老夫人反复看去,怎么瞧着金折桂走路都没问题,就笑道:“看来是我老了,眼睛不中用了。”
知道就好。玉夫人在心里腹诽,待进了康氏屋子,瞧见康氏正扶着柱子等着,就道:“你身子重了,怎么不在房里等着?”
在房里等着,怎么能好好把众人假惺惺的笑脸看在眼中?康氏笑盈盈地看着冷氏、宁氏,今儿个也是盛装打扮了一番,睥睨向冷氏的时候,脸上的光彩,俨然看不出是个丈夫病重,守着活寡的女人。
“娘,你来了。”康氏上前两步,要握住冷氏的手,脚步走到玉夫人、冷氏跟前,不禁踉跄了一下。
冷氏、玉夫人双双出手把康氏扶住,个个身上都出了一层冷汗,双双想要出了事,不用证据,谁不会以为是她使坏?待心有灵犀地察觉到双方都是一样的心思,对视一眼,默契地悻悻地收手。
☆、第141章知难而退
“母亲,我陪着你去看看悟禅。”玉夫人立时决心离着康氏远远的,康氏怀胎七月才肯公布于众,谁不说是她这婆婆太刻毒,谁不以为康氏是防着她呢。
玉老夫人也怕沾上康氏,就随着玉夫人去看望玉悟禅,见玉悟禅躺在床上,玉老夫人就开始抹眼泪。
“我的儿,幸亏你媳妇有喜了,这下好了,要是个男孩,你就有后了。”玉老夫人道。
玉悟禅早两日就练出对着谁都喜气洋洋的功夫,心知一大半人都以为康氏借种,不肯叫那一大半人得逞,就笑道:“都是托母亲、祖母的福。”
“金家来人了,送了好些东西来。瞧着倒像是把萱儿她娘当自家人了。”玉老夫人又出言试探。
玉悟禅此时出不了屋子,逃不出康氏掌心,又心知他们这一房的前途就全靠着康氏的肚子了,于是心里恶心欲呕,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是吗?金家真是好人。”
玉老夫人试探不出什么来,玉夫人只管问丫鬟玉破禅吃了什么、还缺什么,待看玉老夫人问完了话,就道:“母亲别累着了,先回去歇着吧。叫儿媳陪着金夫人吧。”
自从分家后,玉老夫人、玉老将军就跟着玉将军一房度日,玉老夫人也不敢太拿着婆婆的架子,看玉夫人下逐客令,就顺着台阶下来,待回了房,对丫鬟道:“叫人跟破禅说,就说夫人请了一群窈窕淑女来,有心要给金家姑娘没脸。”心里盘算着等玉破禅来,看玉破禅跟玉夫人吵成什么样,手上转着佛珠,就去佛堂念经。
玉夫人等玉老夫人走了,立时向康氏屋子去,在屋子外站着,听了听,没听见屋子里说什么,待丫鬟通传后,看宁氏满脸泪痕地出来,诧异道:“怎么就哭了?”
“是儿媳不好,说了两句,干娘、嫂子就直说我可怜。”康氏捏着帕子,望了眼方才一直跟着冷氏、宁氏的金折桂。
金折桂也是云里雾里,方才康氏只是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玉悟禅病的久了,就连请太医,太医也来的迟了一些,早先玉将军还时时挂心,长久了,就也不把玉悟禅放在心上了;冷氏接着说了句要是个儿子,依旧那孩子就是玉家的顶梁柱了。就这么几句话,就听得宁氏泪流满面。
“你这孩子呀。”玉夫人心里不忿,康氏这模样,岂不是在告诉旁人她这婆婆不贴心虐待她了?
“金夫人随我去说说话吧,叫萱儿她娘好生歇一歇。”玉夫人急着要问冷氏是不是又被康氏要挟了。
宁氏擦着眼泪道:“叫人领着魁星去寻那些小姊妹说话,瞧我这模样,也见不得人,我在玉嫂子这洗洗脸。”
“也好。老大家的,仔细别累着玉大嫂子了。”冷氏唯恐宁氏冲动,暗暗用眼神示意她千万不要冲动。
金折桂微微挑眉,把冷氏、宁氏的“眉来眼去”看在眼中,断定康氏有孕跟金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见有人引着她去见那些淑女们,就随着人去。
等金折桂走了,玉夫人立时领着冷氏去她院子里的的小后厅说话,请冷氏坐下吃茶后,立时问:“可是萱儿她娘又做出什么事了?”
冷氏是断然不会把金朝梧一并出卖的,笑道:“哪有什么事?你又多心了。”
“当真没有?原本约定了我替你看着她,你放心,若有什么事,我替你劝着她。”虽玉妙彤嫁出去了,但玉夫人还是怕传出点什么事坏了玉妙彤的名声。
“没有,能有什么事?”冷氏反问。
玉夫人被冷氏问住,疑惑地想早先的事,她跟冷氏都心知肚明,如今冷氏又有什么把柄被康氏拿捏住?
“说起来,萱儿她娘有喜了,也是玉家的喜事一桩,可偏偏有些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就会扯些难听的话。”玉夫人叹息,“萱儿的娘也想不开,竟然足足瞒到七个月,才告诉我。这叫我在玉家里头怎么做人?”
冷氏看玉夫人诋毁康氏,心里也十分赞同,康氏这事做的十分不地道,被玉夫人当面痛骂,也情有可原。可是,康氏肚子的里孩子毕竟是金朝梧的,万一那孩子当真能当了玉家的家呢?
冷氏不由地想起史书上,有个皇帝滴血认亲后,知道自己是某个大臣的子嗣,就十分照看那大臣家人的故事。不由地想,事已至此,自己不如凡事往好处想?于是道:“萱儿的娘也不是想不开,既然有人嘴碎,那就是确确实实有人想害她。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女孩子,丈夫又病了,自然要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