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捂住嘴,扑簌簌地落下泪来。却不敢出声,仿佛怕惊动了屏幕后面的那个人。
明明知道他已不在,却仍旧不忍惊醒。
他又垂下头去,看着他自己的手指。
“至于六年前的那件事……我其实很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想起过我?”
“如果你想起了,那么那件事就自然迎刃而解;如果你从来就没有想起过……那就忘了吧。”
时年尽管努力克制,走出来的时候还是红肿了眼睛。
解忧担心地扑上来:“妈咪,里面有什么?”
时年含笑轻轻摇头:“等你长大了,妈咪会带你来看。”
她会给解忧看那些照片,她会给解忧讲,爹地是曾经如何地爱过妈咪。而他留在电脑里的那些话,她已经剪切走了。
他走了,却留下了解忧;那么就让所有的那些不开心的事都随着他一起走吧,她只会将好的留下,讲给解忧听。
那高层上前鞠躬道:“您放心,每年公司的15%纯利润都会拿出来资助交战地区的孤儿。这个惯例,我们会永远坚持下去。”
时年点头,拉着解忧的小手走过整个公司大楼,然后轻轻说:“解忧记着,这是你的。等你长大了,要到这里来上班。”
时年带着解忧离开了香港,回到了家乡。
祈修齐来接机,目光里总有些深刻的疼痛。
时年含笑问:“我妈怎么样?”
祈修齐点头:“师母比我们想象中都更坚强。回到家后虽然坐在老师的椅子上落泪,可是情绪却一直比较稳定。这些天我请了假一直陪着师母。”
车子开动,祈修齐从镜子里看着时年,又咬紧了嘴唇。
时年便笑了,“喂,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在为我那17个月的失踪而内疚啊。你虽然是中国的警员,可是莫涯村距离咱们这儿大半个中国呢,又在山里,你找不到也正常。”
祈修齐抿了抿嘴:“……是他太狡猾,在村里连蓝眼睛都伪装成黑眼了,而且说话的口音都没有半点m国腔,当地警方自然找不到拥有那些外貌特征的人。”
时年怅然转头望向窗外。
是啊,便如他自己说过的,只要他想,也许就连祈修齐他们也一样拿他没办法。
面对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想说原谅不容易,想说遗忘也更难。不过幸好还有“时间”这贴良药,所以便一切都交付给时间吧。
时过经年之后,如果已经能释怀,那便可定义为原谅;如果根本已经记不清,那就索性就让往事随风,该过去的就过去吧。
就像她劝过向远的,过去再重要,总比不过将来。于是还是随着时间,一路向远吧。
回到家,上楼的时候她就莫名觉得祈修齐有点不对劲。
祈修齐故意借着抱解忧的机会,落在后头,有点鬼鬼祟祟的。
等她站到家门前,连重归的唏嘘劲儿还没散去的当,家门竟然已经被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妈,门内也不止妈一个人。
是一屋子的人,一屋子的故人。
有爸当年的同事,有把曾经的学生,还有爸过去挽救过的那帮子失足失学的少年。大家都站在门内,含笑望着她,等着她迈回那道门槛,回到那个曾经带着伤痛和绝望逃离而去的这个家。
爸不在了,家里却没有冷清。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旧时光,都在门里,代替爸,等着她回家。
她不想哭来着,因为这一刻,她是时浩然的女儿。可是她却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她有些慌张地抬眼去找人,她想要找到一个臂弯,能在这一刻遮挡住她的眼泪,陪着她一起跨过这道记忆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