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麻痹那个人,他神色平静地转身,继续朝前走进厕间。
动作从容地解手,然后平缓地走出来洗手,最后依旧平静的走到门口来。
微微抬首,不落痕迹地再望过去——可是那道目光,或者说窗内那个人,却不见了!
他心下一警,侧耳听向前厅,待得听见段胜轩依旧用平缓的语气与病人母子说话,他便毅然转身,身如灵猴,迅速奔上楼梯。脚步无声,直达二楼。
老式的建筑,整个二楼是打通的,赶在屋脊高耸处留作厅堂,每个房间里都凭窗。
他找到那扇窗,位置也正是一个没有门和墙隔断的花厅。
没有人。
他悄然走过去,在窗台附近寻找痕迹。
只要有人呆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也许是头发、衣物纤维,甚或是气味,都可以证明这个人的存在,以及特征。
可是显然那个人却极为谨慎,窗台地面以及周遭,竟然连一根头发都没落下。
唯有一样那人自己无法掩盖,是气味。
本沙明用力深吸。
那是一种药味,很浓重的,浓重到没办法迅速散去,所以才让他闻见。
他略微调动记忆,便辨识出来——方才在前厅,段胜轩涂了满手的药膏就是这种气味。
那药膏是治疗烧伤的,那么也就是说——方才窗边那个人,也是烧伤的病患?
本沙明提了一口气,问自己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这里是段胜轩的医馆,他也说过,因为当年老房子烧毁的时候许多居民来帮着一起灭火烧伤过,所以他定下规矩免费收治烧伤的病患。
他这二楼的地方很大,有许多个房间,说不定也可以提供给远途的病患暂住。方才窗边那个人,只是段胜轩的一个病患,偶尔走到窗边,偶然看到了他而已吧?
至于目光里的锐利和敌意……兴许,只是他过敏了。
他又犹豫了一会儿,没能想到更合理的解释,又担心时间久了会让段胜轩起疑,这便悻悻地转身而去。
他不知道,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之后,门廊转角处走出一个人影,无声而立。
本沙明回到前厅,段胜轩却露出一副久旱逢甘霖一般的神色,仿佛暗吁一口气道:“你回来了。我都险些去找你,怕你迷路。”
本沙明歪头看那消防队员,忽然想起来一般地说:“这位病患既然也是从远处来的,他们也应该找一处旅店吧。不如我们一起去。”
段胜轩却摇摇头,用英语说:“烧伤病患不同于其他病患,他们面部狰狞容易吓到人,所以不方便到外面的旅店居住,那些旅店的店主也不愿意接收。”
“我楼上幸而有几个空房间,会免费提供给他们暂时落脚。”
本沙明心下吁了口气:看来,的确如此。
终于忙完了那个消防员的伤,段胜轩帮着安顿母子俩上楼去休息。
本沙明也帮忙扛起行李一起上楼。
他没忽略,段胜轩的神色上实则是有一丝的不情愿,可是却没有更好的借口拒绝。
段胜轩的神色发展到此,虽然本沙明还是没能直接get到重点,可是他却如何能不明白,段胜轩一连串的防备和欲言又止,不是他的错觉,而的确是别有隐情的了。
稍后段胜轩终于送本沙明去了旅店。段胜轩为人细致,虽说一再神色有异,却还是极为周到地领着本沙明去了好几家旅店,让他自己挑选最满意的。
本沙明便也顺着段胜轩的希望,选了一间距离医馆最远的。
走进房门的时候,本沙明下意识咳嗽了几声。
段胜轩听了微微一怔,终是出于医者之心,忍不住问:“小伙子……你,病了多久了?”
说来玄奥,好的中医最善“观色听声”。人的健康有异,咳嗽的声音里都能听出于普通的咳嗽不同的声音来。且本沙明咳里有痰,只是他顾着礼数,生生又咽了回去。
本沙明心下暗自叹口气。果然是名医,他逃不过段胜轩的法眼。
他却避重就轻含混地说:“呃,有点水土不服,火车上小感冒而已。好像也就这两三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