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正中是个大藤架,此时正值夏天,正是枝繁茂盛之时,院中显得阴凉许多。正房廊子上摆着几排各色花草,这也是叶二太太的爱好之一,喜欢园艺常自己摆弄花瓶,都是就地取材。
这是只属于叶二太太自己的地方,叶二老爷要么住前头正房,要么住姨娘再或者住前头书房,不知何时起叶二太太正房中连叶二老爷一件衣服也没有了。妾室丫头们则住到前院正房的厢房里,免了妾室的规矩,除了早晚请安之外,等闲时间没人过来。
正该午休时本该是一片安详寂静,此时此刻寂静是有,安详却换成肃杀。正房里的小丫头和粗使婆子都被派到后头清音阁去打理收拾,展飞也被嬷嬷带着去前头外书房安排,两个心腹婆子守着门口。
叶二太太里间贵妃椅上坐着,向来淡然微笑的脸上却带着一股锐利,好像一把尖刀直插到展太太身体里。高家得爵之后也成了大族,子嗣繁多,只是京城的高氏族人她都认不完,更不用说老家的。如此细细打量着,展太太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国孝期间各家行走少了,再加上母亲已经过世,父亲忙着养生,与嫂子们说话总有点隔阂。她回娘家的时候也渐渐少了,她要是早知道事情发展不到这一步。直到前几天,高大太太特意派了婆子来找她,她才晓得自家大哥犯下了这样的糊涂事。
“姑太太……我真的没有,我……”展太太承受不住哭着跪倒在地上,叶二太太的目光太利,好像要把她整个人撕开。自从丈夫死了之后,她就再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完全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知道你没有。”叶二太太声音淡漠,要是展太太主动勾引,此时他们娘俩就是不是在国公府,而是尸体在乱葬岗里喂野狗。把心里的烦躁压下去,努力把声音放轻柔一些,道:“起来吧,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坐下。”
叶二太太的心腹陪房丁喜家的上前把展太太扶了起来,又拿了张小凳给展太太。展太太颤抖着身体被扶着坐下来,手放到膝盖上,仍然哆嗦个不停。
“飞哥儿知道吗?”叶二太太问。
展太太连连摇摇头,她住以广恩侯府后,展飞就被安排到外书房,这也是大家族的规矩。平常母子见面的时候也不多,高大老爷也是极谨慎的人,展飞年龄又小,如何会晓得。
“那就好,孩子要是晓得了,你将来要如何立足生活。”叶二太太说着,顿了一下满是怜惜地轻声道:“我把你们娘俩接到家里,一是想把事情解决了,再就是想补偿你们。你们就在府上安心坐下,我会派人到直隶去,把该是你们的产业要回来。小五的先生是京城出名的大儒,以后飞哥儿也跟小伍一起念书。我看他十分聪明上进,说起功课来也头头是道,以后要有出息了考得功名,得了一官半职,你也也就能享享清福了。”
如此美好的前景让展太太一直黯淡惊恐的眸子里有几分颜色,她能忍着活到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展飞,只要展飞好好的,她的人生就还能改观。又想到眼前的尴尬,以及过去受到的凌侮,心中彷徨无措,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沉默中,后门处脚步声响起,就见婆子端了药碗进来,黑糊糊的药汁,散着说不清的气味。本来还在仿惶中的展太太顿时变了脸色,脸色越发的苍白。
“你有儿子,有田产,儿子成家立业了,膝边子孙围绕,净享老太太的清福。”叶二太太缓缓说着,眸子里好像带着一股魔力,让展太太的思绪也跟着飘了起来,又道:“你总不想把这么个孽种生下来吧。”
孽种两个字让展太太的身体颤了一下,这是族兄的孩子,确实是孽种。眸子里闪出一股难得的绝决,端起托盘中的药碗一饮而尽,然后低声对叶二太太道:“多谢姑太太。”
叶二太太微微笑了起来,道:“以后住在这里,叫我姐姐就是了。”
“是。”展太太低头应着。
打胎药喝下去,药效并不会马上显出来。西厢房已经简单的打扫出来,丁喜家的和婆子上前扶着展太太过去。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叶二太太靠着贵妃椅躺了下来,心中难得的烦乱,却是还闭了眼,小睡一会。
睡前被耽搁了一会,醒的也就有些晚。丁喜家连忙扶着叶二太太起身,轻声道:“已经妥当了,我亲自收拾的胎包,西厢房也已经收拾过了。”
“人呢?”叶二太太问着。
丁喜家的小声道:“已经送回清音阁,派了两个可靠婆子跟着过去侍候。”
“东西呢?”
“她和展飞从那府里带过来的所有东西,我全部清点一遍,很妥当。”丁喜家的说着,相信高大老爷也不会那么糊涂,搞了堂妹还给堂妹留东西当物证。
叶二太太点点头,也不再问。丁喜家的也不再说,连忙唤来丫头梳洗侍候。
下午管家媳妇例行回事,快到晚饭时节,侍候的婆子悄悄过来回话,展太太已经挨过去了,这胎落的还算顺利,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身体就没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