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下午茶是绿豆糕、云片糕和核桃枣泥糕,秋收她们还做了多福的份,再加上假少爷他们吃剩端下来的,倒比平日要多出许多来。好在这些糕点都是能放好几日的,赖明明分成了三份,一份明天给多福,一份给自己,核桃枣泥糕是补血补脑的,赖明明想到那天那个蒙面黑衣人的嘱咐,她便给自己留多了一点,用来补脑;绿豆糕和云片糕是清凉解暑的,她拨多了一些给多福;余下均匀的一份,自然是给大福的。
晚间,赖明明倒完馊水桶后,回疏竹斋洗净手,提着灯笼和吃食去找大福了。她把鸡汤也带上了,大福的身子看起来有些清瘦,还是给他补一补吧,算是答谢他之前帮她打探了那么多疏竹斋里面的消息。
这个时辰,日间的暑气已经消散了,竹林间没什么风,只有静谧中带着丝丝凉气,可饶是如此,等赖明明来到五等下人房的时候,背上还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大福这会儿刚干完今天的活,正准备去洗澡,见她来了有些开心,“你怎么过来了?”
赖明明提了提手中的食篮,笑道:“我来给你送好吃的,你吃过饭了吗?”
大福笑,点了点头。
“这会儿也该饿了。”赖明明将他拉到僻静的角院里,二人并肩坐在台阶上。
“今儿个多福给了我一盅鸡汤,我吃不完,便想着给你补补身子。”赖明明说着将食篮里的炖盅小心拿了出来。
大福忙双手接了过来,赖明明打开盖子,他一看,见里面有一个大鸡腿,有些不好意思,正欲说些什么,赖明明却麻利地将筷子塞到他手中,“快趁热喝。”她出门前温过了,这会儿不冷不烫,刚刚好。
大福面色微窘,接过了她手中的筷子,道了声谢,然后捧起炖盅,有些珍惜地啜了一小口。
赖明明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喝,就好像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他珍惜她对他的好,她不免心生出一种欣慰。你懂珍惜,那我还会对你更好的。
赖明明将用纱布裹好的糕点取了出来,道:“这是我们今日下午的间食,今儿多福不在,剩了好多呢,我偷偷带出来的。你这两天饿了可以吃,但别让人知晓啊。”赖明明小声叮嘱道,要是让春生他们知道她偷偷带院子里的吃食出来出别人吃,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总归有些不好。
大福咽下鸡汤,有些小心地看了看周围,“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还有好多呢,吃不完都倒馊水桶浪费。”赖明明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秋收冬藏姐姐她们人都挺好的,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就好。不过,你以后还是别了。”大福道,看来她在疏竹斋里过得还不错。
赖明明笑,以后有得拿她还要拿,难不成真等发臭了丢馊水桶啊,是以她并不应答他,只催促道:“快把鸡汤喝了。”
“嗯。”大福应了一声,低头舀汤喝。
赖明明忽然觉得,大福和一般的粗使下人有些不同,饭堂里那些糙汉子吃饭都是很粗鲁的,狼吞虎咽,而大福吃食,虽然不是慢嚼细咽,但整体看来却是斯文上许多。
看他抓起了鸡腿来啃,赖明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舔了一下唇。她每次都想着将最好的留下,可是通常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享用了。难怪爷爷生前总告诉她,有酒今朝醉。
大福也注意到了,面色一窘,赶紧吃完了。
炖盅见底后,大福放下炖盅,掏出汗巾擦了擦嘴巴,而后问起了她在疏竹斋里的情况,赖明明只说了自己和多福的日常,对假少爷的情况只字未提。
大福听后,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四处无人,凑过来低声道:“之前有没有人和你打探过疏竹斋的情况?”
赖明明一愣,对上大福的眼,她轻轻点了点头,对大福,好像也没什么可瞒的。
“你没有答应?”大福问道。
赖明明摇头,“你听谁说的?”
大福低声道:“有人给我塞银子,叫我和你打探疏竹斋里面的情况。”能问到他这边来,只怕在小福那儿是遭拒了,而且小福还拒得不是很果断,给他们留了一些希望,所以他们让他再来探探小福的意思。
赖明明眼珠子转了转,笑,“你就这么老实?”想了想,她又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大福顿了顿,看着她,“老实告诉少爷,问他该怎么做。”
赖明明一怔,没有说话,似在寻思着什么。确实,像大福这样,老实和她坦白,她反而会更加信任他。她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和假少爷说,让假少爷他们信任她?可是同理,大福和她坦白,会不会也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这个念头一出,赖明明就暗笑自己,大福要博取她的信任做什么?徒什么?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赖明明笑问,“那你是怎么回那个人的?”
大福直言道:“我说,试探下你的口风,看你同不同意。”
赖明明失笑,她要是同意了,那便是上了贼船,不过有外快赚;可若是不同意,那人有可能会想办法将她换掉,另外安插可以收买的人入疏竹斋。想了想,两害相较之下,确实和假少爷坦白好一些,可是坦白了之后,又会是个什么情况?双面间谍?这情况似乎有些复杂了。
果然,入疏竹斋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这么一想,赖明明觉得还是大福有先见不明啊,先后劝自己远离思贤轩和疏竹斋,赖明明忍不住给他贴了个“有远见”的标签。
大福没有看她,也不催促,只静静等她答案。
赖明明最后还是同意了大福的提议,道:“我这几日,寻到机会便和少爷提。”
大福微微点头,又提点道:“最好亲自和少爷说。”
赖明明有些不明,看着他。
“他们若能收买你,那便也能收买别人。”到时别坦白到疏竹斋那些“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去了。
赖明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细心”,赖明明又给大福贴多了一个标签。
“对了,”大福问道,“疏竹斋休几日?”
“和府里一样的。”赖明明道,屈国公府十日一休,算是挺不错了。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休息?”
“后天呀。”赖明明问道,“怎么了?”
“我请你吃饭。”大福温和一笑,看了眼炖盅,礼尚往来也。
赖明明笑,爽快应答,“好啊!你也休后日?”
“我和管事说一声,应当没问题的。”大福温声道。
二人谈妥后,赖明明顶着淡淡的月色回疏竹斋了,在穿过竹林的时候,起风了,头顶茂密的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夜空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摇晃着,赖明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又觉得有些阴森,头也不敢往回看,飞奔回去了。
次日下午,赖明明擦着走廊,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时不时探头看着书房的方向。
“干嘛呢?”段念突然从她身后冒了出来,敲了她的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