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民冲着冯老头竖起了大拇指,说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老村长,你老就是咱们村里的这个,四大件说买就买,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厉害的人,石头叔还得排在你的后面呢,你是不是有啥赚钱的好路子?也给咱们几个介绍介绍呗。”
村民们又不傻,他们人人心中都有一把秤,老冯家添置的物件到底值多少钱,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手表,这些东西的价钱都是有数的,稍微盘算就能算得出来。老冯家还买了两辆自行车,每个人手上还都戴着手表,就连分了家的老二老三也都有,还没有算上那美国机器,这一样样加起来,至少也得一两千块钱。
一两千块钱是啥子概念?他们大部分人的家里要不吃不喝四五年才能拿得出来,而老冯家随随便便就能掏出钱,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村民们谁不知道老冯家?大家都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冯家咋就那么有钱呢?这钱是从哪里来的?绝对是有他们不知道的门路,要是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也能买得起四大件过上好日子了,想到了这里,村民们连呼吸都粗重了。
另一个村民也拼命地点头说:“是啊老村长,我们一向最听你的话,你说出来让我们也沾沾光呗。”
旁边的人都在帮腔:“老村长,你就给我们说说嘛,我们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好。”
冯老头眯起眼睛在村民中巡视了一圈,就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这老话说得好,教人走路不要教人吃饭,吃饭的本领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了,要是他教出去了,到时候村里的人都跑到南方当个体户,那他的钱还赚不赚了?冯老头心里门儿清,南方的货物之所以那么值钱,就是因为稀罕,要是人人都贩来卖,肯定就卖不上价钱了,不行,打死他也不能说出去。
冯老头打起了马虎眼说:“我和你婶儿一辈子也就攒了这么点家底,再不拿出来享受享受,我们到了地底下也不甘心呐,外面不都说了嘛,要有四大件才能像个家,我们咬咬牙也就买了,哎呀这人老了就是这样,趁现在还能动弹,能多折腾就多折腾点儿。”
村民们谁也不相信,其中一个人还撇着嘴说:“叔你这话就不实诚了,谁不知道你本事大着呢,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要是有啥好门路,可得多关照关照乡亲们啊,大家说是不是呀?”
冯老头吊着眼睛瞅着他,嘴里不咸不淡地说:“二狗子,我咋记得你家里有个做饵料的方子呢?每次村里钓鱼,就你这小子钓上来最多,要不你把这个方子说出来给咱们听一听呗?”
二狗子想也不想就摇头说:“哪儿成啊?那可是我祖上传下来吃饭的家伙,我告诉你了,我还钓啥鱼呀?”
冯老头嘿嘿地摊开手说:“那不就是咯?你小子都明白的道理,你还拿来诓我?我说你这人咋就贼精贼精的嘞?空口白牙地就想套你叔我的话,甭说我没有赚钱的门路,就算有我也不能告诉你呀,你说是不?”
村民们都知道冯老头不肯说实话,他们也拿他没有办法,开什么玩笑?要是他们家有这种门路,保管他们自己捂得比谁都紧,反正就住在同一个村子里,他们以后擦亮眼睛多留个心眼儿,多观察观察也就是了。
冯老太松了一口气说:“这帮人总算走了,老头子,咱们家是不是有点太过显眼了?”
冯老头笑眯眯地说:“怕啥?咱们又不偷不抢,赚的钱凭啥不能用?我不光要用,我还要用得光明正大,眼馋死这帮家伙才好呢。”
冯老太可不像他那么轻松,皱着眉头在那里说:“等咱们家的小卖部开起来,就算咱们不说,他们也都知道了。”
冯老头杵着椅子探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担心啥?他们就算想去南方当个体户,也得有本钱才行呀,老石头的家底在咱们村算好的吧?我告诉你,要不是他们家光明上次跟着卖电子表赚了一千块,他们家也拿不出几百块钱来,这点子钱在南方压根翻不出水花儿,要是人人都有勇气干,我倒要佩服他们了,到时候我拿一万多块钱去进货,就当个二道贩子专门卖给他们,嘿嘿我轻轻松松也能把钱给它赚了。”
冯老太瞪大了眼睛简直不认识他了,“哎呦喂,老头子你咋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你家祖上几百辈子都是种田的,怎么到了你这儿,说起生意经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啊,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冯老头挺直了胸膛说得十分得意:“我要不聪明我能当村长么?这一趟去到南方我算是明白了,脑子不灵光的人活该赚不到钱,要想赚钱就得脑子活络一些,远的不说你就说改革开放,以前咱们过的是啥日子?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还不就是靠一个变字,我估摸着上面的人也是心思活络了,咱老百姓也得跟着机灵一点儿,这好日子呀不远啦。”
陈红梅从大伯家回到了自家,那眼睛红得就快要滴血了,好啊,四大件这就给买齐了,那自行车多金贵的东西,还一买就买俩,全给了她大伯家用,咋就不知道给她家送一辆嘞?还有那台缝纫机,她宁可不要手表,也想要那台缝纫机,手表除了能拿来看看时间,也就只能显摆显摆了,有了缝纫机多方便呀,她刚才已经看见了,只需要用脚轻轻踩几下,一件衣服转眼间就做好了,她手脚比较笨总也做不好衣服,最需要用缝纫机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她婆婆又不是不知道,却只晓得偏心她妯娌,她心里嫉妒得要发疯了,满心满眼都是那缝纫机和自行车。
陈红梅憋了一天,到了晚上睡觉之前,她就好声好气地对她家男人说:“你大哥家上次不是说收成不好么?你看看他们家买的那些个稀罕物件,肯定还有别的来钱路子,你们可是最亲最亲的兄弟,别人可以瞒着,总不能连你这个兄弟也瞒着吧?”
冯老三转过身去定定地看着她,这婆娘不会又搞出啥幺蛾子吧?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五娃六娃也渐渐大了,得给他们攒点钱以后娶媳妇儿用。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都要求四大件才肯嫁闺女,咱们家除了几个手表,也没有啥拿得出手的东西,咱们这样的家底,哪儿有闺女愿意嫁过来呀?这可是传香火的大事儿,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你找个机会也问问咱爸咱妈呗,要是真有啥来钱的好路子,咱们家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跟着一起干。”
自从她家男人发过一次飙,陈红梅就学乖了,她现在不说那些尖酸的话了,得给这些话外面包上一层漂亮的糖纸,她家这头倔驴才能吃得下去,她摆出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姿态,掐着嗓音柔柔地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也给我一句准话呗。”
冯老三感到有些欣慰,果然媳妇儿不能惯着,打她一顿总算学会说人话了,在他看来,养儿子生孙子可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儿,绝不能让他两个儿子将来打光棍,前些日子招待游客也赚到了一点儿钱,但用来娶儿媳妇还远远不够,是时候该多赚些钱了,他答应说:“嗯,我改天过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