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彭楷得了贾赦的话,回去便缠上了他姑姑,即彭潼的妹子彭润。
彭润名润,人半点不润。上马能使一丈长鞭,下马擅杀手谈方圆,彭父*若掌珠。早年先许了一户武勋子弟,偏成婚前半个月那人与人相斗,从马上摔下来死了。彭父疼女儿,不肯让她守望门寡,又另许了之徐翰林从子。谁料徐家门风迂腐,原是看在彭父时任正二品太原都统的份上,才肯委屈着娶了她进门,婆母日日嫌她不吉,丈夫更是厌她曾许过旁人,日子委实难熬。后彭父捐躯战场,愈发对彭润横眉立目的,连小妾下人都敢糟践她。彭润实忍不得,终一日操起长鞭将几个小妾打了个遍体桃花。徐家大怒,便要休妻。恰彭潼调回京里,彭润有人撑腰,干脆利落的同那徐家子和离,从此跟随兄嫂,教养侄儿侄女,欢腾如出笼之鸟、入水之鱼。
彭润幼年在太原随一位道长学棋,偏彭家满门武将都不擅此道,平日里独孤求败颇为寂寞。今见彭楷忽然想学棋了自然欢喜得很。又见他天赋不错,肯下功夫,喜的彭润日日眉开眼笑,饭都多吃两碗。一日偶去他房里指点,竟在他桌上见着一本《碁经》!彭润求此书已久,好容易前些日子遇见一回,偏让人截了胡,回来烦闷好几日。故如获至宝,连忙抢了去,凭彭楷说破天去也不肯还他。
彭楷哪能告诉她那是*慕女子的爹给的……无法,想起姜武来。彭润与姜武甚是投脾气,无事常上马战个几十合,姜武又多智,故来求他相助。谁料被姜武看出不寻常来,旁敲侧击,不多时便露出破绽。
姜武闻言深吸一口冷气。若真是小儿女有了私情、贾恩侯还凑热闹,他那顶上果然如他自己所言——左半球是面粉,右半球是清水,只需轻轻晃荡几下,便做成一脑子浆糊。
作者有话要说:= =金子特意让室友君来发这一章……
表以为她有什么好心……其实是因为……最后那个比喻经常用来比喻室友君= =
☆、三十五章
话说贾赦预备给迎春的初恋弄几堵墙撞撞,让姜武逮了个正着,劈头就是一顿痛骂。
其实贾赦经过了齐周一轮唠叨恶补的,对古代风俗已有了一些大略了解,此番属明知故犯。他觉得,在能控制的范围内不用太过拘泥。故此先任姜武发泄一通,慢慢蹭到太师椅边找个机会坐下,倒把姜武气乐了。
“贾恩侯,你说罢,你到底如何想的。”姜武只觉力气砸在棉花上。
贾赦嘟囔一声:“那小子口风那么不紧,这都让你套出来了。”一面问,“没有茶么?一路过来挺渴的。”
姜武哼道:“他才几岁?还能强过我不成?”只得让人给他上茶。
贾赦谄笑:“你怎起疑的?”
姜武待上茶的小厮下去,便将他姑姑夺书一事说了。末了问他:“你到底跟人家孩子说的什么?神神叨叨的,急的又蹦又跳,又不敢说实话。”
贾赦摸了摸鼻子:“其实也不是那么严重。”遂从头到尾述说了一遍。
姜武听到他丢给彭楷一本《碁经》,方想起齐周的话来——“恨不能将他一掌捏死。”本来真没什么事儿,直接给迎春把婚事定下就完了,两个小儿女无非暗自神伤一会子,全然没人知道,岂不便宜。
这头贾赦连着饮了两盏茶,方细细说与他:“我想着,他们才十四五六的,自然许多事不知、许多事不懂、许多事不全。一棒子打死固然省事,他们虽也不敢生出什么事来,心里怕是堵着的。总要他们自己心里明白了才好。我那三个孩子,外人看着种种不是,我瞧着个个都好。子曰,老婆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己的乖。”
说得姜武都笑了,倒宽心了些,骂道:“子何时曰过这话,莫让家兄听见。”
贾赦抿了口茶接着说:“小彭那孩子我也甚为喜欢,灵光的紧。早年刘先生与我讲过一部西洋戏,叫做‘匹诺曹与其父’(美国歌舞剧geppetto),中有一句话我记着呢。孩子总会犯错的,不然还要父亲做什么用呢。青春少艾谁没有?我这么大的时候也*慕过一位姑娘,却是只敢偷偷瞧人家背影,连当面都不敢见。”说得贾赦一脸心驰神往,“这些年过去,时空迢迢,仍是有时惦念。故此我想着,须得让孩子自己明白,不是我们长辈不成全他们,是他们不合适在一处。唯有两个孩子都明白了,方能各自安乐。”
“我又想着,迎儿的性子委实弱了些,心中有所想却并不敢求,我这半年有心纵着她,也不过我给她她才拿着。似这般一辈子纵能平安,又有个什么趣。或遇上三灾五难的,愈发只敢忍着了。如今遇见这桩事,我便故意引着她借机会学点兵法。一来兵法一事可以触类旁通,二来让她去求去争,也可改改性子。三来,我后头有好些招数没使出来,让她见见许多事可以争、许多事不可争。”
姜武早被他说的没火气了,叹道:“我看你平日行事狠厉的紧。”
贾赦立时答道:“那是对人家的孩子,我却不心疼的。”
姜武一时想笑,又摇头道:“你做得不妥帖,若让人知道了二姑娘还嫁人不嫁了?”
贾赦皱眉:“这却是我失算。我想着,若置之不理反容易出破绽,唯有给他点事情做,集中精神,倒把别的遮了。况我瞧着那孩子还好,嘴挺严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