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 / 2)

周老三安抚他:“黑灯瞎火的来找东西,肯定提着灯。所以只要他一露面,咱们就会发现。兄弟,咱们再多等一会儿,等找回了那十块钱,我请你下馆子!”

平时,王二麻子也没少蹭周老三的吃吃喝喝,所以周老三这么一说,他反倒不好意思了,讪讪地笑了笑,打起精神说:“我就是怕那个人不来,咱们白守……哎哟,这死蚊子……”

说话间王二麻子又被叮了好几个包,他一边拍蚊子,一边抓咬过的地方,忙得不可开交。

周老三父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一边驱蚊,一边盯着高粱地边的小路,就盼着那个偷钱的贼快点出来。

父子俩是盼星星盼月亮啊,盼得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也没见到任何动静。

王二麻子等得瞌睡都来了,他抱着胳膊缩在高粱地里,打起了呼噜。

周老三抬头看了一眼跟乌云捉迷藏的月亮,虽然没有手表,但他们少说也出来好几个小时了,现在应该距凌晨不远了。大半夜的,那人都还没来,应该也不会来了,今晚是白忙活了。

周老三从高粱地里站了起来,揉了揉发麻的腿,对还抱着双臂蹲在那儿的周建设说:“把你王二叔叫起来,回去吧,那人应该是不会来了!”

话音刚落,周建设就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远处路边一闪一闪的灯说:“看,爸,来了!”

周老三闻言精神一振,伸长脖子望了过去,果然,远处的山道上,一盏昏黄的火光在慢慢靠近。

周老三连忙把王二麻子叫醒,几个人守在路边,就等着那人过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那个提着灯的人终于缓慢地走了过来,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周老三就拿起棍子往那人身上打去,边打边喊:“抓贼啊,抓贼啊……”

周建设也去帮忙,拿着棍子将来人一通好打,连对方的油灯都给打灭了,对方疼得嗷嗷嗷大叫,父子俩也不管,只管一顿揍,把憋了一天的火气都发到了这个人的身上。

最后还是王二麻子怕了,拦住了两人:“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快去通知村长!”

父子俩这才罢手,周建设跑去村里找村长去了。

王二麻子看地上的人躺在那儿,一直没动静,有些害怕,轻轻戳了戳周老三:“这是谁啊?你看清楚没有?”

“没有。”周老三答得肯定,“大半夜不睡觉,还提着灯在山上晃悠,这种人不是贼是什么?”

好像有道理,王二麻子拿出火柴:“那我们看看究竟是哪个东西这么坏,竟然在村子里偷东西。”

“好。”周老三也凑了过去。

王二麻子划燃了一根火柴,照亮了这片小天地,可是来人已经被周老三父子揍的鼻青脸肿,鼻孔里还淌出了血,糊在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容。

不过从外形来看,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靛蓝色的布衣,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细碎的呻吟。“喂,你谁啊,哪个队的?”

王二麻子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对方的肩。

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他们队的,否则天天见,哪怕是被打成猪头,也认得出来。

地上这个人还没回答,小路的另一头周建设已经带着沈天翔和李会计几个匆匆赶了过来。

沈天翔一来就问:“怎么回事?”

周老三指着地上的人说:“翔叔,钱真不是咱们家建设拿的,是建设回家时路过高粱地,在这儿捡的。我想着捡了钱的人肯定会回来找,就带着建设和王二老弟在这里蹲守,守了大半夜,总算逮着这个家伙了。”

沈天翔没听他的一面之词,朝李会计招了招手,让他把手电筒拿过来,对准地上的人一照。这一照,沈天翔的手电筒都差点没握稳。他把手电筒往李会计手上一推,然后蹲下了身,扶起地上被打得半死的男人:“胡大哥,胡大哥,你醒醒,没事吧……”

“天翔,是你啊……”男人睁开肿成一条线的眼睛,看着沈天翔,“我去给我妈烧五七,半路上好像被人打闷棍了……对了,我的菜呢……”

最后大家在高粱地里找到了他的篮子,里面装了一块煮熟的五花肉,还有一叠花生米,不过现在都成了蚂蚁的食物。

看着被啃得坑坑点点的肉,沈天翔的脸拉得长长的,狠狠地瞪了周老三父子一眼:“我先把胡大哥送到卫生院,他最好没事,否则你们俩给我等着!”

从沈天翔慌张地扶起人时,周老三就猜测自己恐怕找错了对象,现在看沈天翔这么愤怒,他心里有种更不好的预感,这次只怕不是大错人那么简单,恐怕还惹了不该惹的人。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周老三拉住沈天翔:“翔叔,他……他是谁啊?”

沈天翔没空理会他,领着沈二刚,招呼几个年轻的后生,背起了男人,焦急地往卫生院跑去。

留下李会计幸灾乐祸地看了周老三一眼:“三队的胡大山,抗美援朝断了一条腿的英雄,县里的武装部每年都会下来慰问他,他生了三个儿子,有一个参了军,还有两个都在县里吃公粮,周老三啊,你说,让人说你什么好?人家胡大山的儿子都这么有出息,会来偷你那点钱?”

他……他怎么把这尊大佛打了!周老三浑身发凉,脑门出汗,愣了好几秒,他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往卫生院跑去。

这个时候,就是让他跪在胡大山面前认错都行啊。不然等胡大山的三个儿子回来,不生吞活剥了他才怪。周老三紧赶慢赶地跑到卫生院,老医生正好给胡大山检查完。

得庆幸周老三父子俩平时都是偷奸耍懒的弱鸡,力气不够大,胡大山受的都是外伤,养一阵就没有大碍了,老医生给他的外伤涂了红药水,又给他挂上了点滴。

周老三进门时,胡大山那张脸青青紫紫红红的简直不能看。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个急啊,完了,完了,都成这样了,他还有活路吗?

周老三当机立断,跪在了胡大山的病床前,哀嚎起来。

沈天翔看不下去了,示意沈二刚把他拽了出去,然后阴沉着脸说:“你先把胡大山的医药费交上,今晚好好在这儿照顾胡大山,不要动不动就搞下跪、哭这一套。等天亮了,去供销社买点麦乳精之类的,再去买点肉啊、鸡啊之类的,拿回去让三娘炖好了,给胡大山端来,让他快点把伤养好!”

虽然不待见周老三,但沈天翔还是耐着性子指点了他两句,示意他别耍滑头,好生照顾好人,真诚道歉。

等人家的儿子回来了,你有没有诚意,人家自然看得见。心乱如麻的周老三是沈天翔说什么就是什么,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应道:“我这就去。”

他伸手掏了一下裤兜,却扑了个空,里面空荡荡的,一分钱都没有。周老三急了,自从今天大白天的钱在家里被人翻了出来后,他生怕钱再丢了,一直贴身放着的,怎么会不见了呢?明明吃过晚饭出门时都还在,莫非是在路上丢了?现在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找去?瞧周老三嘴上说得热切,人却不动,沈天翔还以为他是不想花钱,脸都黑了,转身对老医生说:“医药费记在周全安头上,今年分粮的时候从他家的粮食里扣!”苦逼的周老三真是百口莫辩,等沈天翔走了,他才把王二麻子拉到一边:“好老弟,借点钱给哥哥吧,回头我就还你。”

作为狐朋狗友,王二麻子知道周老三手里头一向宽裕,所以也没怀疑他还钱的能力,当即非常有义气地把口袋都翻开了,然后找出了……

一块三毛钱,全递给了周老三:“我的全部家当都借给你了。”

这点钱还不够国营饭店吃一顿的,周老三心里瞧不上,脸上却不显,感激地说:“谢谢老弟,等月中我就把钱还给你。”

梁毅那边的钱应该已经寄出来了,过几天又会有钱了。想到每个月的这笔进账,周老三心里稍安。不过掉了的钱可是他现在的全部家当。

傍晚时,他把藏在床柱子下面的那十几块钱也一并掏了出来,总共可是六十多块,要是都找不回来,他会心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