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2 / 2)

黄忠鑫放下茶杯,掌心按在杯口上,浓眉微蹙,盯着王般:“不顺利?出了什么事?”

王般垂下了头:“黄老,我们,钟大师失败了,他不是姜瑜的对手!”

黄忠鑫听了这话,往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钟灵秀呢,没跟你回来?”

提起钟灵秀,王般的脸色更难看了,硬着头皮说:“在车里,睡着了,他的状况很不好。”

闻言,不用他多说,黄忠鑫就马上站了起来,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车子就停在院子里,因为还有一个钟灵秀不知道怎么安置,司机也还窝在驾驶座上,看到黄忠鑫和王般一起过来。他马上下车,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黄老”。

黄忠鑫没理他,大步往后座走去,拉开了一侧的车门,然后就看到斜靠在后座上,睡得正酣,还在淌口水的一个老头子。

若非王般事先说过,钟灵秀在车上睡觉,黄忠鑫根本认不出来这是钟灵秀。

昨日分开时,还长得白生生,头发乌黑,有礼有节,精神极好的钟灵秀,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全白了,薄薄的一层顶在头皮上,下巴长出的那圈胡渣也是白白的,就连眉毛也全白了,脸上的褶子像老树皮一样弯曲纵横,看起来就像个七老八十的迟暮之人。

虽然早从王般口中得知钟灵秀的状况不大好,但黄忠鑫还是吓了一大跳,他按住门口的手发紧,手背上凸起一根根青筋,昭示着主人心底的不平静。

良久,他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怎么会这样?”

这个王般也不懂,只能搬出姜瑜的说辞:“姜瑜说,钟大师是精血透支过多,消耗了他的精气和寿数,所以才会一下子老几十岁。”

“精血?”黄忠鑫蹙眉。

王般连忙补充道:“我确实有看见钟大师咬破食指,滴了几滴血,不过只弄那么点血,应该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这么大的损坏吧?”

黄忠鑫比他见识广一些,知道这些修道之人所谓的精血跟普通的血并不一样。他没有说话,蹙着眉看着钟灵秀。

钟灵秀睡了一路,幽幽醒来,瞧见黄忠鑫,看也没看一眼,只是伸长脖子四处张望:“闺女,我的闺女呢?你们把我的闺女弄到哪儿去了?”

说着,他还从车里爬了出去,抓住了黄忠鑫的袖子,大声嚷嚷:“你还我的闺女,你还我的闺女……”

王般想表现,准备去将钟灵秀拉开,却被黄忠鑫伸手制止了。他平静地看着王般:“怎么回事?”

黄忠鑫一向是个暴脾气,他不发火,王般心里更不安,低着头,声若蚊蚋:“钟大师他……他疯了,可能是被鬼吓疯的,好多鬼去舔他,咬他!”

提起这个,王般都快哭了。他比钟灵秀还惨,只要一做梦就会梦到那些鬼,将钟灵秀体会过的事再来一遍又一遍,也不知什么时候是尽头。

王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的失态。

听说钟灵秀不但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还疯了,黄忠鑫也仅仅只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然后冷静地对司机说:“把钟大师带去客房,让他好好睡一觉,醒来给他换身衣服,要吃什么都满足他。”

“是。”司机小伙弯腰把钟灵秀抱了起来。

黄忠鑫这才看向王般:“去我的书房,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的事都告诉我!”

半个小时候,王般舔了一下干涸的唇说:“黄老,事情就是这样。”

“她真这么说?让为民纠缠我一辈子?”黄忠鑫背着手,神情肃穆,脸上的线条绷得极紧,从他的表情上揣测不出什么端倪。

王般有些惴惴不安,但黄忠鑫已经问了,他也不敢不说,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黄忠鑫转过身,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实诚。”

这话也不知是褒是贬,让心虚的王般惴惴不安极了,他本来也不想帮姜瑜带话,免得惹黄忠鑫不高兴的,但现在弄成这样,不说也不行,黄老迟早会知道的。而且若是黄老以后真被黄为民的鬼魂缠上,他这个秘书天天跟着黄忠鑫……光一想那个画面,王般就浑身不舒服,寒意从脚底窜到四肢百骸。

王般长在红旗下,活在春风里,原是不大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的。但昨晚发生的一切刷新了他的认知,对神神鬼鬼的畏惧超过了他对黄忠鑫的畏惧,他握紧了拳头说:“黄老,咱们还有办法救黄主任吗?”他实在不想以后天天都看见一只鬼。

救?没谁比黄忠鑫更不想看着儿子死,可他拿什么去救,黄为民杀了人,勾结信用社主任侵吞国家财产,还污蔑打击报复持不同意见着……这些事一桩桩一间间全摆在了汪书记的案头上。

想到今天早上汪书记让人给他送来的那份黄为民藏起来的财产清单,还有汪书记带给他的那句话“老黄,你还记得咱们干革命的初衷吗?”。黄忠鑫颓废地坐到了背后宽大的椅子上,自嘲一笑,问王般:“他这种孽障还值得救吗?我又救得了他吗?”

这两个问题问住了王般。

王般已经察觉到,在他走的这一天一夜,黄忠鑫的思想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由以前的坚定要救出黄为民这个儿子变成了犹豫不决。

他垂下了眼睑:“那就这么算了吗?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而且他还被姜瑜拍了那什么噩梦符,不管白天黑夜,一闭眼就做噩梦。

黄忠鑫抬起了头,越过窗户,目光落到院子里的那辆汽车上,声音里透着几分颓色:“是啊,代价太大了,钟灵秀,为民,两条人命啊!”

钟灵秀那样子估计也活不长了。

王般一听有戏,抬起了头:“黄老,咱们再找一个法师,找个厉害的法师去对付姜瑜那丫头!”

黄忠鑫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说:“来不及了,前些年严打,厉害的法师们能藏起来的都藏起来了,上哪儿去找人?汪书记今天派人来跟我透了个底,为民的案子,证据已经搜索齐全,过不了几日就要审判了。”

啊?王般大惊,不过这也不意外,现在的司法流程简单,也没什么律师的说法,审判得非常快。不过,他看了一眼黄忠鑫:“黄老,没办法再拖延拖延吗?”

只要能拖延下去,他们就还有机会想出法子。

黄忠鑫轻轻摇头:“连老向都站到了汪书记那边。我跟为民是父子关系,要回避这个案子。”

其实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黄忠鑫可以豁出去他这张老脸,放下身段,退出权力中心,去求老朋友们给他留个根儿。

但汪书记今天让人给他递来的那句话,使黄忠鑫怎么都拉不下这个脸。他们当初干革命,枪林弹雨中过来,为的是什么?不是为了让广大苦难的同胞能有一个新生活吗?

可现在高高在上,偷窃国家资产,打击无辜百姓,为了一己之私能杀人的是谁?是他,黄忠鑫的亲生儿子!

黄忠鑫虽然在家里刚愎自用,独断专横,但也并不是个一点意见都听不进去的人。他撑着头,良久才说了一句:“可能是我错了!”是他害了为民,也是他连累了钟灵秀。

王般浑浑噩噩地从黄忠鑫家出来,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黄忠鑫最后那一句“可能是我错了”。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准备放弃了,认命了吗?他自己怎么办?

黄为民一死,黄家后继无人。黄为民这次的案子虽然不会牵连到黄忠鑫身上,但黄忠鑫多少会受影响,再无寸进的可能,过几年下来就只能退居二线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