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大乱,田娘曾许诺,如果躲过去,她就给大家脱籍。说到坐到,危机解除后,她统计了名单,问了个人意愿,通通的都给解除了契约,其中包括绿枫黄鹂等人。
不过黄鹂等一些人也说,她们都是被卖出来的,如果回去还是被卖的命,不想走。田娘不想自己毁诺,就把死契都变成活契,每人又都赏了百两银子才罢了。**
“还好,我不知道能在京里住多久,不打算安排太多的人手。至于绿枫嚒,舅母,黄鹂接她的位子。等过了年,她也就出去做一家女主子去了。”田娘一边说,一边摇着刘氏的袖子玩。
“你说的是,如今你们国公位高权重,盯着的人也多,低调内敛些也好。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别摇了,一会拉坏了。孩子们呢,我那乖侄孙女呢?”刘浅语笑着点了下田娘的鼻子问道。
她笑着揽住田娘的肩膀,摸着瘦的骨头都凸出的肩膀,刘氏心里酸涩涩的。不由的想起她那个堂姐,那也是个妙人。没有闺女在身边,家里的事情也能处理,不过就是马虎些,可还过得去。
但凡这闺女在家,她便习惯性的做甩手掌柜,任事不管,全听闺女的。不想想这孩子一路奔波和艰险,不问她生产艰难和路上遇险的事情,只一味的把解决不了的事情全都推给她。
这些思虑都是转眼的事情,田娘的儿子她还没什么感觉,可一想起她那个淘气的小闺女,刘氏就眼前一亮。仿佛看到那个小东西,瞪着大眼睛,胖嘟嘟的小短腿,东倒西歪的走来走去的样子。
“那一对小坏蛋,都睡去了。您还嫌她揪您耳朵不疼啊,还记得她干什么,这孩子都是她父亲惯坏了。”想起闺女的壮举,田娘就头疼不已。
“想,怎么不想,多乖巧的丫头。我要不是想她,我还不能这么赶着来呢。你有福气,比舅母命好,有个贴心的小闺女。樱桃这孩子,实在是太伶俐了。”想起那个粉嫩嫩的小丫头的那小胖手,刘浅语禁不住笑了。
田娘愕然,“您说樱桃乖巧?她乖巧到别人耳朵上薅东西,幸好是您,要不是别人,我都没脸见人了。”
“她那小手能有什么劲,她知道轻重呢。呵呵,她可是拿东西换的,还亲了我好几下呢,多乖巧啊,我要有这个闺女的话,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摸了下耳朵,仿佛那胖乎乎的小手还拉着自己的耳朵。
想起那小小白胖的小丫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心疼的拿心爱的琉璃球和自己换耳坠子的小样子,她就忍不住想抱抱她。
田娘看着刘浅语一脸真心的笑容,她鼻子发酸。舅母一身傲气,因为大表舅的风流,在产下默哥后,就和大表舅断了恩爱。她早年就说过,最是喜欢女儿,现在看来,此生却是不太可能了。
田娘抱着刘浅语的胳膊,歪着头嘟着嘴,“您真是,有了樱桃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刘浅语爱怜的拍拍田娘的后背,“怎么不要,从前舅母就喜欢你。你不嫌弃我我这个老婆子唠叨,我就要。这么好的闺女,谁能不喜欢呢。”
看着难得流露小女儿心态的田娘,不由的想,当年如果把她订给鹏哥,自己是不是不止多个媳妇还多了个女儿。可惜一切没开始,就结束了。她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娘了,自己的媳妇却还没个影子呢。
田娘轻轻的给刘浅语理了下耳边的鬓发,“舅母,您对我恩重如山,那些年没有您,便是老太太的那些产业我们兴许也保不住的。您教给我的,大都是我娘没说过的,让我受益终生。您在我心里,从来都是和我娘是一样的。”
这些年,田娘备下的节礼,给刘浅语的都比其他张家人要贵重的多,基本和她自己娘差不多。
“傻孩子,舅母那有你说的那样好,有没有我,你都会做的很好的。”刘浅语心里一暖,眼角有些湿润,当年她还是很有私心的,只是后来和和这个孩子接触长了,才渐渐的喜欢上她的。
田娘笑笑,那些往事她自然心里清楚,她当初也一样是想利用这个舅母的。而刘浅语教给她的,的确让她受益匪浅。
“舅母,国公说,吏部有个员外郎空缺,让问问您,想不想让大表舅去?”田娘按下那个情感问题,说起了此次要找刘氏的主题。
“仗义每当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田娘,他如此对我,我是真的不想理会他的事情了。”刘浅语摇了摇头说道。
岁月是把伤人剑啊,如此温柔美丽的女子,也经不起一剑一剑的零碎切割。一年不见,她圆润的脸上已经有了浅浅的斑点,含笑的嘴角也出现了深深的纹理。本是水汪汪的大眼睛,如今也变得干涩了些,唯有那爽朗的笑声还和从前一样。
听说她房里从一个庶子到现在的又多了个庶女,妾也多了一个。纵然她决意不去理会她那个风流的表舅,可架不住那男人总来找她。嗯,不是恩爱,是爱银子。男人风流是需要雄厚的财力的,缺钱的表舅,怎么能不理会她这个财神爷呢。
“舅母,为了两个弟弟的前程着想,您再考虑下。”田娘思索了下说道。
刘氏讥讽的笑了笑,“我要是帮他升了官,那才是害了我孩子的前程呢。你舅舅那人,志大才疏,光是嘴上功夫。做个小官,也不过风流些,要是升上去,一个错处,不光给你们带来麻烦,也就害了鹏哥兄弟了。”
看看坐在她对面的田娘,刘浅语心里叹口气。都是女人,可是运气却各有不同,嫁前看的是家世,嫁后看的就是男人了。有无家世不要紧,关键是要嫁对男人。
田娘今天因为要过年了,被几个丫头劝着,穿了件大红色绣百合花的对襟褙子。为了配衣服的百合花,黄鹂给她梳了个百合发髻,左右各插三对通透的缠枝百合花造型的碧玉簪。越发衬得她脸蛋粉嫩白皙,顾盼间眉眼含情。
田娘默然,几位表舅她接触不多,这位大表舅,她看着也还算温和,知道他是同进士出身,算是读书入仕的。做了好几年的八品,却一直默默无闻,花了三太太很多银两,才挪到七品。
“我知道你表舅必定是找了国公的,不然国公不会让你问我。可他,我着实不放心。”刘氏默默的思索了会,鼓足了勇气,小心的和田娘说道,“倒是我娘家有个表兄,一直在外省做县令,考评也不错,一直想进京,却没机会。你看能不能和国公说说,让他升了这个空缺。”
田娘楞了下,她看了眼刘氏,见她脸色有些紧张,“这个,却不是表舅找的,是我和国公说的。舅母,也许是我多事了,鹏哥太小,还得熬几年才能出来。我不想您总是委屈在那个小院子里,所以才,”田娘有些说不下去。
三老太太对刘氏的出身耿耿于怀,一直喜欢四房两口子。从前老太太活着,她还收敛些,不过是私下里折腾折腾。等老太太没了两房分家后,她越发的拿刘氏的出身说事。
三老爷又纳了老太太房里的玉屏,根本不理会她的哭嚎,还是明公正道的摆酒请客。玉屏又是个省事的,深得三老爷的欢心,三老爷把自己的私房钱都交给玉屏保管。
三老太太哭闹几次后,越发折腾的自家人老珠黄,面目可憎。一向爱美人的三老爷有了新人自然就不去她房里了。慢慢的大家发现三老太太变得很不可思议,看钱看的很重,也看的很紧。
为了攒钱,她让刘氏管家,却不给足一个月的费用。如果问她,她便说她不会算计着过日子。商人出身的那里懂得官家的规矩,一个女子,不读女四书,天天就会把银钱挂在嘴边,俗不可耐,根本配不上她那宝贝儿子。
最让人生气的是,她抬举刘氏房里的那个妾,因为她生一个和三老太太长的很像的男孩。整日里说,书香门第出身的,便是妾那也是懂规矩的妾。
天知道,那妾只是一个城郊颓废的私塾先生的女儿。刘大表舅,那年春日出游,三走两游,就勾搭上了。进府的时候,肚子已经鼓了起来,据说不到六个月就生下个男孩。
刘氏没想到是田娘提出来,她心里犹如倒了一壶开水,沸腾,她抱着田娘,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哽咽着,“好孩子,有你替舅母着想,舅母知足了。你能想着你弟弟的前程,舅母感谢你,日后你两个弟弟也必然感激你的。”
红缎和黄鹂也都红了眼睛,黄鹂不太知道内情,可红缎这些年,却是知之甚详。她噗通跪倒在炕前,“小小姐,这几年,为了两个少爷,我们奶奶她实在是苦啊。”
田娘吓了一跳,“黄鹂,扶你红缎姐姐起来,去那边坐会,我和舅母说会话,你别让人闯进来。”
黄鹂拉起红缎,“姐姐,去那边收拾下,大年下的,让人看了,这成什么了。”
田娘拿帕子给刘氏擦眼泪,勉强笑着,“舅母当年何等的风光霁月,怎么今天却想不开了呢?”
刘氏合目,半晌睁开,自嘲的说道,“说人易,劝自己难。从前我是真的不在意了,可如今年纪大了,孩子也都好了,我却心意不平了。”
,“您教过我,为母则强,为了孩子,便是不喜欢也要把男人拢住。您便是不喜欢表舅了,是不是也该肃清一下您的院子,卫护一下两个弟弟的权益。如今这也是个机会,您拿这个换一个清静,想来表舅为了前程,也是会同意的。”田娘歪着头,看着刘氏。
“是我想左了,我回去琢磨一下。”
“您表哥的事情也不用急,回头您让他报个履历给国公。”
“这样不好吧,你如今才成婚几年,说这个会让男人反感的。别提了,你表舅的这个我不知道,知道也是不会让你提的。咱们家帮不上你什么,决不能拖你后腿。”刘氏摇头说道。
“舅母,您别担心,我有分寸的。何况这也不算行私,如果真是好的,那位如今正缺这样没根基的人呢。”田娘指指皇宫方向说道。
“说起来,我们家有今天,多亏了表兄一家的当年的帮衬。他是个很清廉的官,风闻一直不错,只是过于正直才一直蹉跎。”刘氏这才放松下来,脸色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