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间,屋内似是溢出一股杀气,让管家感受到冰冷的压迫。
不管是冀临霄还是应长安和沐沉音,此刻眼底都刮起了风雪,恨不能将夏舞雩受过的痛苦都报复到高弘身上。
“敬王,麻烦送艳艳去榻上休息。长宁姑娘,请你暂且照顾艳艳。”
冀临霄留下话,沉着目光,走了出去。
来者是大燕的太子又怎样?他不会允许有人再伤害到艳艳,更会记着这笔债,让太子和柳家有朝一日罪有应得。
楼咏清长长叹了口气,朝郑长宁挥挥手,把她叫到身边。
他在郑长宁耳畔低低嘱咐她几句话,接着便追上冀临霄,去应付高弘。
☆、第82章 鬼医
按大燕条例,太子拜访朝廷命官, 命官理应带家属一道相迎。
但冀临霄的一句“内子在自己养病, 下官没心思与她多说”,便把高弘给顶了。
高弘是个好战之人, 还因喜欢杀戮而带着些匪气。他立在冀府门口,仰头看一眼老旧的牌匾, 饶有兴致问:“冀大人该不会真想休妻吧?”
冀临霄不好意思的说:“下官也是人, 忍耐力也有到极限的时候。但内子称病,下官又不能这会儿给她休书, 没得被人非议,只能先将此事晾着, 让太子殿下看笑话了。”
高弘阴冷一笑:“无妨!”
这会儿楼咏清也出来了,给高弘行礼。
高弘摆摆手, 示意他平身, 接着就大摇大摆走进冀府。
冀临霄和楼咏清这便陪着高弘喝茶。
高弘此来,不过是探探虚实。他的手下汇报说,一直不见冀临霄把夫人带回来, 但冀临霄又对外宣称夫人这些天都是在养病。高弘有些耐不住, 就想来瞅瞅夏舞雩是不是真的在府里。
按礼节, 女眷生病休养,没理由教外男探望。但高弘却以身份压人, 非要去探望夏舞雩,典型的混不吝。
冀临霄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终是起身, 对高弘施礼道:“太子殿下,那便请吧。”
高弘跟在冀临霄后面,楼咏清跟在高弘后面,就这么到了书房。
推开书房,高弘在外厅站着,透过珠帘看向内室的情景。只见内室的床上,一道纤柔的身影侧卧在那里,闭上眼像是在休息,那相貌的确是夏舞雩本人,带着病色。而床边还坐着个女人,背对高弘,一手握着夏舞雩的手,静静陪床。
高弘饶有兴味的问道:“那位美人是……”
楼咏清道:“回殿下的话,那是长宁姑娘。”
“原来是郑长宁啊。”高弘唇角的笑意更甚,默了默,说道:“冀夫人这脸色还真是不太好,冀大人还是先把人治好吧,免得迟迟下不了休书,还麻烦自己。”
冀临霄恭恭敬敬的说:“下官也是这样想的。”
高弘扫了眼冀临霄,开始觉得没趣了。这一板一眼的人如今也学会撒谎做戏了,冀临霄到底如何避开自己的耳目,将夏舞雩带进府的?
高弘一时也想不出,只心道:这冀临霄果然够刁。
左右自己现在拿不出证据,没法证明刺杀他的人就是夏舞雩,因此,面对冀临霄的说辞,高弘只能暗自气恼,拿他没办法。
最后高弘又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冀临霄直到他走远,才敢松一口气,转身对楼咏清道:“多谢。”
楼咏清摆摆手说:“不客气,我不过是让长宁做个陪床的样子,可有可无罢了。如今你既然决定袒护你夫人,就决不能让太子抓到丝毫证据。不然的话,一整个冀府都不够给你陪葬的,怕还得拉上我这边。”
冀临霄过意不去,“咏清,其实你不必……”
“哎,这种客套话就不要说了。”楼咏清举起扇子,止住冀临霄,眼底深了深,说:“我这人有时候离经叛道些,就觉得如果我是你,也会选择保住自己的妻子。何况太子背后的柳家是什么败坏玩意儿,他们血洗软红阁、伤害长宁的仇,我还没跟他们清算呢,怎能还帮着他们把你夫人给出卖了,这种事我想都不会想。”
冀临霄心中感动,千言万语,抿作一笑,楼咏清也朝他回了道笑容,二人心照不宣。
接下来的日子里,冀府好似又回到恬静如水的氛围里。
在外人看来,冀府的两位主子有可能貌合神离,有可能只是小吵小闹,但对冀临霄来说,艳艳永远是他最爱的艳艳,即便她现在不会响应他。
夕阳西沉,冀临霄坐在窗前的老藤椅上,把夏舞雩抱坐在怀,看看夕阳,再看看被夕阳笼罩下红晕的容颜。
他柔声低语:“艳艳别多想,总有一天你会醒来,那时我还在你身边,我们也有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抚摸过夏舞雩的眼角,冀临霄低低道:“初见你时,觉得委实伤风败俗,那时我看你不顺眼,但不能不承认,艳艳真是太美了。如今看了艳艳这么多天,竟也看不腻,反是感觉,艳艳愈加夺人心魄。”
“很多人都叫你‘勾魂娘子’,说你是索命于无形的艳鬼,然而,在我看来,你更该是个从伤痛中爬起来,需要被好好疼惜的人。你勾走的那些魂,又何尝不是因果报应、轮回不爽。反倒是本官……本官才是真被你勾走三魂七魄,无法承受没有你所带来的绝望。”
手顺着夏舞雩的眼角向下,一点点的抚摸。
“艳艳,我们说别的,我知道你喜欢吃用帝京的紫糯米做成的糯米糕,今晚我们就吃这个好不好?你应师兄出门去买的,城西的丁记糕点铺子,你最喜欢的。”
“如今我许多动作都在太子监视之下,他是太子,我是朝臣,无法直接跟他宣战、清理掉他埋下的人。不过你放心,我依然会把你喜欢的都端给你。艳艳,你要是能听见我说话,就回应我一下,可以吗?就算只有一下也好。”
怀中人还是没有动静,如没有表情的瓷娃娃,眼中倒映着冀临霄的影子,却空虚如死水。
冀临霄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这些天,他依然坚持不懈,只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拍着夏舞雩的背,让她放软身子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抚上她仍旧平坦的小腹,在她耳边说:“等孩子生下来了,我们父子俩一起护着你。艳艳,我爱你,你一定要醒过来……”
窗外,管家的身影从月洞门跑进来,看着是给冀临霄报信的。
瞅见冀临霄就坐在窗前,管家索性也到窗前,对冀临霄道:“大人,夫人的师父来了。”
冀临霄心中掠起波澜,抱起夏舞雩就朝正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