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咏清听得额角直跳。这个长宁,为了劝他放弃, 竟然把花魁的身份都搬出来了?
楼咏清免不得一阵吃味, 皱着眉头道:“长宁啊,你不觉得你这借口找的太蹩脚了吗?软红阁已经被毁, 你早就是自由之身,这段时间又一直住在我家里, 还提什么‘头牌’‘赎身’这样的话?听来岂非是无中生有。”
郑长宁不由的一急, 又道:“就算我已是自由之身,也已腰缠万贯, 积蓄的钱财不知比楼大人多了多少。若要嫁人,也该有相称的聘礼, 楼大人就是倾家荡产也凑不齐。”
哦,合着他被鄙视完了钱少还要再被鄙视钱少?
楼咏清真无奈郑长宁为了劝退他而无所不用其极, 但又忍不住心疼她的遭遇, 心疼她因不想抹黑他而自己默默难过。
他吁了口气,又离开床下地,“你再等我一下, 我去取些东西来。”
郑长宁不知楼咏清是去取什么, 她望着他离开房间, 一颗心慢慢的坠落到看不见底的深谷,还疼的发涩。
她何尝不想过幸福的生活?但她早已不配。
心越发的疼, 越发的难过自己的命运,面前楼咏清已经回来了,她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一双男子的手捧着两份文书、一把钥匙, 捧到她面前时,郑长宁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怔怔望一眼楼咏清,再低头看他捧来的东西。
“这是……”
“楼府的房契、地契,以及银库的钥匙。”
郑长宁猝然抬头盯着楼咏清,心口如雷滚过。
楼咏清言笑晏晏:“我所有的家当再加上这些,够不够?”
够不够,什么够不够……
郑长宁身子僵在那里,眼底难以控制的聚起了水雾。
她咬牙,狠心说道:“长宁一届残花败柳,恐脏了楼大人之身。”
楼咏清也一咬牙,有些痛道:“被那般对待从来都不是你的错,相反,我会更加心疼,当然也有些怨恨郑国公和惠宗先帝……”
听他连惠宗的坏话都说上了,郑长宁忙道:“楼大人慎言!祖父他毕竟是做错了事,一报还一报,这都是报应。”
“那也没理由报应在你身上!”楼咏清说罢,将房契、地契和钥匙往小桌上一放,推至郑长宁面前。
他目光如月,清辉皎皎,不带半分玩笑的意味,道:“长宁,你听好。你要是觉得自己还是个妓子,那我就搭上全部家当还有你面前这三样东西,外加我楼府内宅的管事权,嫖你一辈子。你要是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那就把我说的那些东西全部加起来给你做聘礼,聘你当我楼府的夫人。不管你要不要我这些东西,我都送给你,你还得连我一起要了。不然的话,我净身出户,过不了几天就得饿死在大街上,你舍得吗?”
郑长宁震惊的语无伦次:“楼大人,你这是何必……长宁不值得……”
“只要在下喜欢,那就值。”楼咏清说着,又放柔了眉眼,也轻柔了语气。
他握住郑长宁的手,道:“你相不相信,人这一辈子,不管经历过多少苦难,只要心怀良善,就定能遇到一个人,让她忘却生活曾带给她的所有苛责和痛苦。长宁,我很喜欢你,也是真的想娶你,更想做那个让你忘却苛责和痛苦的人。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用余生给你证明,我楼咏清可不是食言的人,说到便能做到。长宁,答应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楼大人,我……”郑长宁心乱的不知道说出口的是什么,只是感觉到脸颊湿了,有眼泪从唇角流进嘴里,又烫又咸,连眼底也滚烫起来。
楼咏清笑着慰道:“莫哭,我只是说了点实话,你就哭了,那等你真出嫁时,还不得哭晕在洞房里?”
郑长宁哭着嗔道:“谁……谁要嫁……我不嫁……”
“嫁吧嫁吧,难不成你真要看我净身出户,被饿死在大街?怎么我就不能跟临霄一样,老婆孩子热炕头。长宁,你好生无情呐。”
郑长宁眼泪落得更凶了,哭着说:“楼大人莫要再逼长宁,如此厚爱,长宁真的受不起。且我这些年以色事人,为了避孕,喝过太多凉药,怕是身体早就坏了,无法孕育子嗣,楼大人你……”
楼咏清打断她的话:“有应兄在,帮你调理身体不是难事。你看织艳,临霄说她小时候失去过一半的血肉,不照样给养回来了。再说了,我可不是那种为了子嗣就能和不喜欢的女人睡一起的人,那样的话还不如去收养一个来的省事,你说是不是?”
郑长宁感动的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就是想说,也因哭得太厉害而连不成句子。
楼咏清仍带着笑意,突然不知从哪里变出条帕子,给郑长宁擦眼泪。
他说:“你什么也别怕,也别想那些配不配得上的。只要你肯答应我,我们谁也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就说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过吧。”
郑长宁哭着倒进楼咏清怀里,歇斯底里道:“咏清!”
楼咏清一惊,心中大悦,抱紧了郑长宁,蓦然有种翻过崇山峻岭、终于迎来广阔大道的感觉。
无比欢喜的同时,也不得不兴叹:不容易啊!
嗯,这回,他就再不用受临霄那一家子人的刺激了,他有长宁,他比他们幸福!
***
很快,楼府的下人就发现他们的老爷心情格外好,跟长宁姑娘之间的气氛也和之前不同了,含情脉脉的。
下人们开始小声议论,诸多猜测,事情很快就不胫而走,外头许多人都知道了。
人们的确是看法各异,好些人都觉得郑长宁顶多也就能做个妾室,但也有人说,楼大人的好友御史大人都不顾世俗眼光娶了个舞妓,虽说前段时间闹出休妻的事,但现在两口子貌似又如胶似漆。同样的事,难保不会发生在楼大人身上。
外面人怎么议论,楼咏清不管他们,也安慰郑长宁别管。
倒是这段日子圣上和柳国公都没动静,冀临霄便保持高度戒备,顺便让冀祥在宫里盯着一手消息,尤其盯着夏莹莹。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风平浪静之际,出事了。
郑长宁去街上买药时,遇到了柳国公的嫡子,此人当初在教坊司公开占郑长宁的便宜不成,被应长安砸了梨、被楼咏清戳了筷子,故而一直不甘心这事。
如今遇到郑长宁,柳公子色心大发,当街抢人,纵容下人打伤郑长宁带的两个丫鬟,拖着郑长宁就走。
郑长宁百般抵抗,周围路人纵是想帮忙的,一看柳公子那身行头,也不敢上来。
眼看着郑长宁已经被拖到一家客栈门口,好巧碰上陈国的肃王和淳安郡主,这才把柳公子拦下来。
肃王啧吧着嘴唇说道:“喜欢女人就去花钱找啊,光天化日的抢什么抢,没风度,要抢也得半夜无人偷偷摸摸的抢。女人要是抵死不从就放了她算了,这还用强的,丢不丢人。”
柳公子耀武扬威道:“小爷想怎么乐呵就怎么乐呵,你算哪根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