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像一群想冲出地牢的小鬼,一见有了缺口,迫不及待喷涌而出。
他眼前阵阵发白,但还是捡起刀往后胡乱劈砍。
他不能这个时候死掉!死掉的话谁照顾向梅梅?
他还没有将“内鬼”的事跟曾博驰说,他还没有跟兄弟们说对不起他被鬼迷了心窍。
他还没有……还没有跟向梅梅去动物园!
腿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砍伤,吴东被人踢倒在地,眼见黑衣人高举着刀子就要落下,他举起手挡。
但预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吴东听见有谁骂了几句极其难听的粗口,是很耳熟的声音,人群外有些骚动,原本攻击他的人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吴东趁机逃开,定睛一看,竟是突然出现的曾博驰和黑衣人们搏斗!
“老大!!”吴东惊讶大叫,没想到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曾博驰一拳砸到一个暴徒的脸上,直接把那黑衣人打得趴到在地,看到吴东,他稍微松了口气,大声问:“吴东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扑上来,曾博驰腿鞭直扫对方太阳穴,但却还要留些力。
——就算气得脑门发胀,他还要牢牢记住自己是警察,不能把人往死里捶!
“我没事!”曾博驰的出现瞬间给吴东打满鸡血,身上的伤口仿佛已经痊愈不痛了。
他冲过去帮曾博驰踢飞一个黑衣人:“你怎么会来?!”
“孟玲半小时前给我电话,说有事想同我讲……唔……”
曾博驰抬肘格挡住袭来的甩棍,骂了句脏话,直接抓住对方来了个过肩摔!
他甩了甩刺麻的手臂,朝地上哼哼唧唧的黑衣人啐了口口水,才说:“到了病房见孟玲出了事,陪护大姐说你跑进楼梯间追人,我就追过来了……”
刚才曾博驰沿着楼梯一层层往下跑,没想到停车场入口的铁门竟让人锁住,还有人守着,他干趴了守门的两人,摸出铁门钥匙才能进来。
曾博驰以为这群人是追数佬,以为吴东为了女友医药费的事去借了大耳窿:“妈的,吴东你别跟我说你欠了高利贷钱!”
吴东与他背对背站着,看着有增无减的黑衣人,苦笑了一声:“老大……驰哥,虽然不是高利贷,但我确实做错事了,对不起。”
“对不起条毛啊!发生什么事你倒是说啊!”曾博驰耸动肩膀,架在面前的双拳指骨愤怒鼓起,隐约还能听见指节噼啪的声音。
对方人太多,手持武器,而这里没有信号,他们通知不了任何人,就算楼上孟玲的陪护或医院报了警,警方也没那么快能赶到这里。
也不知今晚他们两人有没有命走出这停车场。
吴东怕自己会带着遗憾走,低声对着空气说了几句话。
他说得很精简,但曾博驰听清了,内鬼,受贿,之类的。
胸口好像被刀子活生生剐了个洞,黑乎乎的,但全身血液又好像被冰冻住,没法从那黑洞里流出来。
霎时间,连视线都模糊了。
不知从哪里积聚起来的雾气蒙住了他的眼。
“哥,你还记得梁伟全不见的那一百万银行卡吗?我现在怀疑,梁伟全可能也和这个组织有关。”
把他们包围住的黑衣人们蠢蠢欲动,吴东也做好搏斗的准备,他眼眶莫名湿润:“哥,要是我出了事,阿梅就拜托你们多照看了,我那套婚房帮我找方法转让掉吧,那张银行卡我藏在家里阳台那盆仙人掌的泥土里头……”
“别,你什么都别跟我说了,”曾博驰咬牙切齿,太阳穴青筋一跳一跳:“我们今天要能活着出去,我非要打断你一条腿。”
举着刀棍的黑衣人冲过来,曾博驰又啐了一口口水,骂了声:“吴东,你他妈给我活下去。”
刀光是长着獠牙的银蛇,甩棍是生出尖刺的荆棘,沾血拳头是岩浆沸腾的陨石,黑衣人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身手明显受过一些训练,曾吴两人寡不敌众,加上吴东本来就受了伤,曾博驰要顾着保护他,就顾不上保护自己,手脚都被砍伤,背上和后脑勺都被甩棍打得发麻。
他已经不求能打倒对方多少人了,只想带着吴东突出重围,能保住他一条命就行。
不知何时被刀划伤额头,鲜血从吴东额头潺潺滴落,糊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看着曾博驰身上衣裤都渗出血,鼻梁一酸,眼泪溢了出来,和鲜血糅在一起,像淌着两行血泪。
他在混乱中再次拾起一把西瓜刀想朝一黑衣人劈砍过去,好为曾博驰争取逃脱的机会,却让人从背后狠踹上膝弯,整个人前扑倒地。
“吴东!!”曾博驰愤怒嘶吼了一声,飞扑过去罩在吴东身上,用宽厚肩背替他挡下一记棍击,脚往后猛踹对方小腿。
他一边扛起吴东,一边被动挡着攻击,哑声道:“你他妈再给我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
吴东视线被血泪蒙住,伸手去擦,刚稍微看清前方的人,心跳慢了一拍。
他看见一黑衣人从腰后方摸出了一样物什,黑漆漆的,冰冷的。
妈的!这帮龟孙有枪!!
“你别管我、别管我了,你快跑……咳……”
吴东想把曾博驰推开,但已经太迟,那黑黝黝的枪口缓慢举起,已经对准了他,或者对准了曾博驰。
曾博驰也看到对方揸枪,心跳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
以前还在警校时一群毛头小子会讨论,如果出任务时遇上生死关头,在那一刻你会想起谁?
曾博驰这一刻知道了。
他好想春月,坏透了的春月,没半句真话的春月。
啪!啪!啪!
这时,停车场上方的白炽灯由远至近,一片片地熄灭。
像突然来了一头饿极了的巨兽,将不甚明亮的光源一口接一口吞噬。
也把里头的人,一个不留地吞入肚。
————作者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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