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找的罪,再屈辱也得受着。
“行行行,我读,我读行了吧?我读!”裴舜钦咬牙切齿地说,自暴自弃地重新翻开了书。
他欲发作而不得的样子十分有趣,乔景回头偷笑,坐到书斋前的木台阶上,盯着裴舜钦读书。
读到一半,书院送早餐的仆役来了,裴舜钦如同得了救星,迅速合上了书。
乔景从下人手中接过食盒,朝裴舜钦摇了摇头:“吃完饭脑子就发昏,你先读吧,读完再吃饭。”
“我饿!”裴舜钦哀嚎一声。
乔景不松口:“就忍一会儿。”
仆役瞧见这一幕十分新鲜,望着裴舜钦不住地笑。裴舜钦狠狠瞪他一眼,用书遮住脸,声音硬得像是从后槽牙里磨出来的。
等到一本读完,他饿死鬼一样扑向食盒,乔景打开盖子,他抓过个包子,一口咬下了大半。
“慢点,慢点。”乔景被他饿虎扑食般的阵势吓到,顺手倒了碗豆浆递到他手里。
热气腾腾的豆浆下肚,裴舜钦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点人样。
乔景用筷子夹着油条一点点扯着吃,他打量她一眼,啧啧道:“你吃油条的劲头真像绣花。”
乔景拿筷子的手登时僵住了。
裴舜钦拿起根油条,用嘴咬住扭头一扯,一口撕掉了一大截,随后得意洋洋地朝乔景挑了一挑眉。
乔景看着他油腻腻的手,嫌弃道:“不要,好油!”
“洗个手不就好了?”裴舜钦不以为然地一撇嘴,放肆嘲笑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比些姑娘还要秀气?”
“你才像个姑娘!”乔景恶狠狠地回敬他,有样学样地撕了口油条。
裴舜钦哈哈大笑,故意道:“还是像个姑娘!”
手脏都脏了,乔景也不计较了,她用手拿着连吃几口,然后不服输地瞪了裴舜钦一眼,表情甚是灵动俏皮。
裴舜钦哑然失笑,心里暗想这小兄弟果然还是个小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小裴惧内属性初显~
☆、第十五章
吃过早饭,乔景将裴舜钦提溜进书斋重抄院规,裴舜钦磨磨唧唧地铺纸磨墨,她看不下去,将一只笔蘸饱墨塞到他手里,连声催促他快些落笔。
都说字如其人,她以为裴舜钦的字跟他这个人一样花里胡哨,却没想到他的字清疏瘦劲,竟颇有种“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风骨。
她不自觉发出一声惊叹,裴舜钦立即像孔雀开屏一样抖搂了起来。
“你看我这字,怎么样!我就问你怎么样!”
他这般夸耀,乔景好不容易产生的钦佩之情一下消退了不少。
“还行吧。”她别别扭扭地敷衍,忍不住问道:“你这手字是跟谁学的?”
“我爹。”裴舜钦一边抄书,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
裴舜钦这手字一看就是经年累月,一笔一划细抠出来的,乔景想到乔襄忙于政事,从未关心过她的学业,不禁心生羡艳。
“你爹对你真上心,我爹就从来不管我。”
“不管你还不好?”小时练字的回忆痛苦得不堪回首,裴舜钦完全不懂有什么可羡慕的。
乔景用手搁着脑袋,趴在桌上叹了口气。
“我爹太忙,我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几次。他每回见我,就只有三句话,一句是你又长大了些,一句是你要听先生的话,还有一句是我还有事要忙,你先退下吧。”
乔景这话也太夸张了些,裴舜钦惊讶问道:“怎么听上去你爹不像是做生意的,倒像是处理国事,日理万机的?”
乔景不妨说漏了嘴,连忙干笑着岔开话题:“我哪晓得他天天在忙什么?不过说起日理万机,你爹作为一州之长,才是真正日理万机吧?”
“日理万机?你也太高看他了。”裴舜钦轻嗤。
他爹作为贬臣,虽然挂着官位,其实实权全在别人手上。他也不知道他爹日日殚精竭虑的做什么,横竖在他看来,只要京城风向不变,他就永远也翻不了身。
裴舜钦上一次抄书抄得丢三落四,乔景为了帮他扭转在宋衍心中的印象,这次逐字逐句的检查,但凡有错就一页重抄。
裴舜钦受不了她这般严苛,反抗道:“个把别字墨团有什么要紧,我才不信那姓宋的会一个字一儿一个字儿地查。”
乔景一点儿也不同意裴舜钦的想法。
上次他俩在饮风馆的那场闹剧堪称有辱斯文,像宋衍这样一丝不苟、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他们进书院的。
“你信不信你哪怕只是少了个点儿,宋师兄也会抓着大做文章,让你再抄一遍?你现在小心些,总比那时候受气好。”
“不至于吧……”裴舜钦半信半疑地反驳。
乔景比划着宋衍脸上两条深刻的法令纹,吓唬他道:“那天宋师兄脸上的周围,都耷拉到这儿了。你与其指望他大发慈悲,还不如指望指望自己。”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裴舜钦快要被乔景说服了。
“别想着偷懒了,你这儿又写错了,快些重抄吧。”乔景不耐烦地指出一处错处,裴舜钦接过纸笺,认命地叹了口气。
上回裴舜钦盘算着用钱了事,是以压根没背院规。乔景督促他每天强背几条,晚上默不出来不许睡觉,他要么这里少了个“使”,那里少了个“然”,总之就是要出错。
“‘非师长使令及己有急干,不得辄出学门。’,就这么一句话,你怎么还能掉两个字?”乔景强打着精神陪裴舜钦熬油,见他这一条反复默错三次,实在有些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