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事要做。”裴舜钦看着她柔声道:“岑寂从劳杨坡赶过来太晚了,扶亭驿是必经之道,你得帮我们从那儿将他拦下。”
乔景心思剔透,一眼就看破了裴舜钦这个安排背后的用意。
他要她帮忙传信是假,想送她出城保她平安是真。
不过裴舜钦要是被抓去同陆可明一起,县令肯定也不会放过一直与他们在一起的她。提前送她出城,确实是个稳妥的法子。
“好。”她干脆答应,忍住了眼中涌起的泪意。
乔景识得大局,裴舜钦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陆可明在县令府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两人商量好后便出了客栈往镇外走。
走到离城门数百米,两人见今日破天荒的有兵卒守在门口盘查,默契对视一眼,闪身走进了条僻静的小路。
裴舜钦的面色又严肃了三分,“以往都不见这阵势,想必是县令慌了神,怕陆可明有同谋出城去通风报信。”
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乔景拿着青崖书院的院令能不能出城。
乔景亦是如此想。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乔景心起一念,便说:“我换身衣裳出城,就说家里有姑戚要来做客,内宅嘱我去接。我一个姑娘他们不会仔细查的,等我晚间到了扶亭驿,再将衣裳换回来就是。”
乔景这办法算是一脱身良计,不过此时已是下午,等她一切收拾妥当可以出城时估计就靠着傍晚去了。
裴舜钦既担心她赶夜路,又担心时间晚了衙门落了锁。
“别想了,就这么定了。”乔景不给他时间迟疑,果断下了决定。
“你现在就去衙门,不必再管我。女儿身就是我最大的保护,不会有人想到我一个年轻姑娘会和这事儿有牵扯,你只管放心。”
这时候倒轮到她叫自己放心了,裴舜钦无可奈何地笑了。
“既然不赶时间,你便去找姜姑娘帮个忙,让许立诚送你去扶亭驿。你一个弱女子,长得又出挑,我不放心你一人在驿站过夜。”
裴舜钦提到姜舒兰,乔景方想到此一可用之助,她赶紧点了点头,心下不由有几分佩服裴舜钦的冷静缜密。
她朝他莞尔一笑,“你去衙门吧,别耽搁了。”
“好,我去了。”裴舜钦答应了却不急走,他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看了遍乔景,趁着无人注意用力地抱紧她,飞快地在她额上印上了一个吻。
“明天再见。”他轻声告别。
☆、第六十九章
齐朝律定,凡讼者入衙后应自审轻重缓急将自己的案子报于缓门或急门。
缓门处理的多是邻里琐事,诉者需要写好讼书将之交给衙门的书吏,再等召前往堂下各陈原由,由县丞评判曲直。
上报急门的大多是急事重事,所以齐朝的县衙大多缓门常开,而急门常闭。
急门门前设有惊堂鼓,报案者想要急请官吏须擂鼓示意,若是以琐屑之事惊动官府,那么报案者就要承背杖十五。
十五杖足以将一壮年男子打得一月下不了床,所以百姓一般不到走投无路,不会去请急门。
裴舜钦与乔景分开后,直接去了县衙。
太平镇的县衙与齐朝其他地方并无二致,一样是缓门门口排着一列等待报案的平民百姓,而急门大门紧闭。
裴舜钦径直走到急门门口,拿起鼓槌重重一捶惊堂鼓,瞬时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这公子家出什么事儿了?看他穿得挺富贵的。”
“我瞧着他也不着急啊?”
“这小郎君长得可真俊俏,就是面生得很,好像不是镇上的人。”
裴舜钦就是要将事情闹大,他听着众人的议论默默一笑,越发用力地捶起了鼓。
朝廷有令,惊堂鼓响,官兵在一盏茶内就得迅速反应,裴舜钦敲鼓敲了不到十下,急门就被人从里拉了开。
十来个衙役从急门鱼贯出来排成两列围住裴舜钦,一身着靛青官服,头戴方帽的男子压在阵后冷淡打量眼裴舜钦,按着规矩问道:“来者何人,所求何事。”
裴舜钦从小在官衙长大,对县衙中何人应做何等打扮是门儿清,他见出来问话的是县衙主簿,便语气清淡地回答道:“有人走失,在下前来报官。”
有人走失算不得急事,裴舜钦这样多半要挨打,围观的有人听着笑了出来,有人颇是雀跃地伸长了脖子打算瞧热闹。
主簿刻薄地一扬唇角,“走失应去缓门向文书说明原由后由悬吏差人寻访,你无故劳师动众,按律得受杖刑。”
主簿话音刚落,即便有两个衙役一步威武上前要押着裴舜钦前去受刑,裴舜钦从容抬手一阻,不紧不慢道:“阁下要不要先听听走失的是什么人?”
裴舜钦气宇轩昂,举止间自有股贵气,主簿暗思片刻,不动声色道:“公子请讲。”
“走失的不是别人,正是抚远侯陆渊陆侯爷的独子。”
四下一片哗然,裴舜钦挑眉望向主簿,语气里多了几分揶揄,“不知陆小侯爷这身份够不够进这个门?”
主簿仍旧是那副冷漠倨傲的表情,裴舜钦却注意到了他眉心轻轻跳了跳。
主簿因为职责是整理文字规章,所以需要日夜跟在县令。朝夕相对,主簿知晓的事情一多,往往就成了县令的心腹。
这主簿虽然是个沉得住气的,但到底是小地方出身没遇过大事,裴舜钦这么云淡风轻地一挑,他就露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