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瞻说完,那男娃就真的跑去了后山。
后山的路上,顾蜜走在了前面,顾见云腿脚没有什么力气,才一会儿功夫就被顾蜜甩的远远的,已经看不到人影。
此时五月的天,午后太阳斜下,微风拂面,能闻到阵阵桐油花香,后山的路径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几颗桐油树,花期到了最后,只需微微一摇,满树的白色花瓣,就如飘雪一般的往下掉。
桐油花,花序顶生,筒形,花瓣为白色,花心处则带着殷红,远看一片雪海,近看花瓣比桃花还耐看。
顾蜜背着背篓,穿了一身素色布衫,亚丁绿的衫子,下面一条乳白色的裙,腰间束了一条与裙同色的腰带,更是显得细腰盈盈一握。
顾蜜的身板很苗条,比起同村的姑娘要高半个头,山坡下那位男娃叫住她的时候,她正站在一处密集的桐油树下,花瓣在她脚下,她回头应声而望,细长白皙的颈项露出了半截,一头青丝蓝色布巾缠绕披在了她的肩头,与满山的桐油花融在了一起,犹如一幅画儿,美的让人窒息。
身后的一颗桐油树上,叶子茂密处,微微的颤了两颤,几朵花瓣落在了顾蜜的发丝上,平添了几丝妩媚,可顾蜜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眼睛看着山坡下冲着自己跑来的人,那人走的近了,顾蜜就认了出来,是同表哥一个村的,叫铁树。
“蜜姐姐,耀哥哥给你带了信。”
铁树走在顾蜜的跟前,还在喘气,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蜡黄的油纸信封。
顾蜜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前世表哥也给她送过信,信里说的话都是无关紧要的,只问了一些她过的如何,这段日子他干了些什么,书信最后说过几日会来滚水村看她。
这事她记得很清楚,来的不只是表哥,还有舅母,是来劝说自己退婚的。
“时候不早了,蜜姐姐,我就先走了,估计回去得摸一段夜路。”跌树见顾蜜收了信,总算是交了差,匆忙的说了一句。
“多谢了,路上小心点。”顾蜜对铁树说话的时候,铁树已经几步跨过了田坎往下奔去。
铁树转了几个弯才碰到弓着腰往上爬的顾见云,叫了一声“爷”也没关顾见云有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跑了。
顾见云一时也没有认出来,以为是自家村里的那个娃子,只叹了一句,还是年轻好,能跳着走,不像他如今是人老了爬个坡都要爬半天,这会儿连蜜丫头都比不过了,往上一看,哪里还有顾蜜的身影。
桐油树下的顾蜜拿了信,在手里捏了几捏,本想放入怀里,但一想到不久后舅母就会过来退亲,没有必要再留着,书信的内容她前世也已经知道,便没有再打开。
顾蜜望了一眼四周,看清了没人之后,才走到飘满了桐油花水沟旁,将书信淹了进去,书信见水就软,湿答答的一片还滴着水,顾蜜又用手捏成了一团,从背篓里取出了锄头,挖了一个坑,整个就埋了进去。
退亲了,以后她与沈耀就只是表哥表妹的关系,不宜留这些在身上。
顾蜜刚将手里的锄头放进了背篓里,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树枝折断的脆响声。
顾蜜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紧紧的盯着跟前的油桐树,刚才她就站在那下面,而现在从上面跳下来了一个人。
茶褐色的劲装,领口与袖口处镶了暗红色的边,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镂空的金镶玉冠,肤色白皙,一字浓眉,鼻翼□□,若不是那一双丹凤眼里带有几丝放荡不羁,还当是一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男子从树下下来,干净的黑色靴子,往树下一站,身形比顾蜜高了大半个头,不过也只是站立了一瞬,脊梁一软就靠在了树干上,双手怀抱在胸前,一双眼睛如顾蜜看他一般的也在看着她。
顾蜜看了几眼,还是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信都没打开,怎么就埋了?”
顾蜜还没来得及思索跟前的公子哥是谁,对方就开口问了他。
口气与他眼里的放荡不羁相映衬,顾蜜更加的肯定了对方不是这里的人,心里想着可能是一位来村里窜门的远方公子哥。
顾蜜平时话本来就少,与熟人都攀谈不到两句,更别说是才第一次见过的陌生人,顾蜜没有理她,只是有些懊恼刚才怎么没有注意树上还躺着一个人。
“我叫魏铭,你叫什么?”
魏铭从顾蜜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冷字,除了起初见到自己时的惊讶之外,眼神都是冰冷的,冰冷的不带任何色彩。
顾蜜转了身才听到魏铭的话,也没有打算再回过头去给他介绍一番,想着过了明日说不定这位公子哥就回去了。
平常百姓的苦日子,有钱人谁愿意过。
身后的那位公子哥,穿的衣裳都是高档料子,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都不像底层的百姓,这种人她还是少惹上的好。
顾蜜从桐油树林里走过,很快就拐过了一个弯,身影被前方的田坎遮住了魏铭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真真切切的无视了一回,黑色靴子踢起了跟前的一片花瓣,魏铭一手叉腰一手摸着头,好奇心更强。
她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魏铭:我乃京城第一帅,居然被无视?
顾蜜:我还滚水村第一坡姐呢。
☆、第 7 章
第七章
到了后山顾家的石头地里,顾蜜满脑子都是几个大罐子,早就将刚才在桐油树下遇到的那位少年郎忘了个干净。
顾蜜照着前世的记忆,找到了大概的方位开始清理石头,碎石头很多,都是从旁边劈开的山崖上掉下来的。
顾蜜弯着腰捡了有一刻钟,顾见云才慢慢的爬了上来。
“这地也能用?怕光是清理石头都要清理半个月,你那后娘还说是块肥地,是肥地她怎么不要?”顾见云朝着石头地一眼望去,哪里能看到半点土,密密麻麻全都是碎石头。
一想起屋里那俩人的铁石心肠,顾见云就叹气,都怪自己这些年身体不好,腿脚不利索,想他当年还能跑木匠活儿能赚到钱,自己还能在家里说上话,如今老了,儿子和自己又不是一条心,成日跟着那老太婆打转,光是听她吹,就没有一个心里是明白的。
当初唯独顾蜜的亲娘对他好过,见他腿脚不利索,远处的农活儿都没有要他去干,多数都是让他跑菜园子。
顾蜜的亲娘死后,苦的可不只是两个娃,还有他这个老东西。
顾见云还在伤感,顾蜜就招手让他过去,“爷,咱们先清理这一块儿,我那梦里的几个罐子就在这下面。”
顾见云没想到顾蜜又提起来梦的事,走之前顾蜜对他说的那些,他多半没信,要不是顾蜜这会儿又提起来,他都忘记了。
只记得他们是来清理石头,冬季要种玉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