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正月十五那日,郡主早早便被嬷嬷从被子里拽起来,给她上妆打扮。
郡主及笄的翟衣以大红色为主色,一般姑娘的翟衣上只能绣些普通花鸟,郡主的身份,自然是凤穿牡丹的。
郡主既然按国公主的规制来办礼,用的便是七尾凤,相应的发钗和发冠都是七尾凤,尤其那顶凤凰朝日点翠珠冠,七只凤凰盘桓而成,冠上四十九颗拇指大小的东珠,颗颗圆润饱满如一胎所生。头冠正中处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宝石,象征着凤凰朝日中那一轮红日。
这样大的红宝石,所有人都只在郡主幼时先帝送她的那个项圈上见过,但那项圈后来被郡主以二十万两银子的价钱卖给了肖丽荣,而肖丽荣去年被刺字发配,她又没有子女,所有的财产都抄入国库了,郡主头冠上的这颗红宝石虽然是圆形,但成色质地都与那个如出一辙。谁也不是傻子,这头冠是皇帝送给郡主的及笄礼,通身点翠工艺,那宝石的来历也没哪个不开眼的会去说道,只称赞郡主一身妆扮富丽堂皇。
郡主全程保持着公事化的微笑,目不斜视,倾听长辈的教诲,她本就长相大气,再配上她这身行头,真有那么点凤舞九天的模样。
及笄礼完后郡主便被丫鬟搀扶着去了后头,换下了她沉甸甸的一身兴头,穿了身大红羽缎的织金袄裙,裙身绣了两只凤凰,头上也梳了个双刀髻,簪一对赤金红宝七凤流珠钗,留下一半头发垂落至腰际。
郡主换了身衣裳出去敬酒,宴上虽然男女分席,中间隔了屏风,但今天郡主林家的叔伯长辈也来了,以及外家这一大帮子王孙贵戚,她本也不是拘泥之人,便也去男宾那块儿敬了酒。
晚宴至亥时初才结束,郡主劳累了一日,回玲珑阁卸了妆便上了床,也无暇去想宴上的暗流涌动以及父母之间的貌合神离。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郡主睡到卯时末醒,葡萄和香蕉老早便在边上侯着,见郡主醒来便给她撩起了纱帐,葡萄端了两个碳盆到床前来,才服侍着郡主换衣裳,郡主刚醒来还有些迷糊,只呆坐着任她们料理。
萧艺今儿便要去军畿大营报到了,又舍不得刚回来的郡主,昨儿郡主及笄忙的不行,都没跟他说上几句话,因此一大早便赶去了玲珑阁,与公主母女一起用早膳。
“宝宝,我如今已是正六品的把总了,每月有两日假,等我月底放假回来,咱们去城外跑马好不好?”
昨儿郡主及笄,萧艺送了她一把十二叶檀香扇,每叶上都是萧艺亲自镂刻的花纹,分别是十二种花卉,每种花卉又对应一种动物,譬如凤穿牡丹,鲤鱼戏莲,喜鹊衔梅,彩蝶幽兰等。萧艺本就喜好雕刻,于木雕上更是工艺精湛,郡主不缺稀罕物件,就喜欢他亲自做的,只可惜现在天还冷,这扇子还用不上。
郡主思及这两年对他的冷落,本就心中有愧,自然什么都答应,说到时候定会抽出空来。
早膳过后萧艺要出城,公主母女要回公主府,正好顺一段路,便一道去向皇后请安辞行,一道出宫。
白霆昨夜回了公主府住,这两人现在还冷着呢,郡主也不好掺和,只当不知道,但她们回京这么久,也不能一直躲在宫里,是时候回家收拾一番了。
兰玉树这段日子潜心苦读,大过年的,公主府就他一人,着实冷清了些,但兰玉树还是婉拒了瑞哥儿邀请他去国公府过年的美意,去别人家里,他还不如一个人呆着呢。
昨儿是郡主及笄,兰玉树一介平民不能入宫参宴,但郡主的及笄礼他早便备好了,今儿郡主回来,他便送了来。
“呀!这样别致的灯,我还是第一回见,皇舅常说我鬼点子多,就该让他见见师兄,这才真真是神思仙赋,巧夺天工呢!”
郡主稀奇地摆弄手里的走马灯,这灯最大的妙处便是灯套可以自己转动,底下大概有什么小机关。灯壁是用上好的玉烟纱糊的,都是兰玉树亲作的画,皆是与郡主相识以来的各种场景,晚上在房里点上灯,套上灯套,那一副副场景便自动旋转起来印在墙壁四周,人不动却可走马观花,实在是妙。
其实这在现代真算不得什么,便是在沿海那边,也有不少稀奇玩意,但身边人亲制的送她的礼物,总是不一样的,郡主只恨不得马上天黑,好好观灯。
郡主让香蕉把灯放进她的卧房里,自己则和兰玉树去了园子里逛,把公主和白霆留在一处。
这两人还是别扭着,每回闹起来总是白霆先低头的,这回依旧如此,白霆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低位上,如何振得了夫纲。
“柔则,你可是还在气我?我离家两载,本就愧对母亲,你也要体谅我一些呀!”
白霆语气恳切,公主能体谅丈夫,但却不能体谅白老夫人,她凭什么要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委屈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