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艳阳天,晨起还氤氲着山间雾岚,早饭过后太阳就刺破了云层直达林间,抬头可见枝蔓缠绕着碧空如洗,这是山间独有的灵气。
郡主和萧艺不管这些年轻小辈,两人饭后便出去跑马了,他们就不信,没了长辈拘束,这一群同龄人还就玩不开了,壮壮小时候也挺活泼的一个孩子,做了皇帝后便老成起来,才十五岁的少年,怎么就不苟言笑了。
郡主和萧艺打马在围场跑了一圈,便拿着弓箭进林子里了,萧艺让她把弓箭收收,坐到他马上来,二人共乘一骑,在林间漫步岂不美?
郡主觉着不好,万一被那群小辈见着了,多不好呢,她是太后,要端庄持重。
萧艺哼声不满:“什么都得顾着他们,咱们多久没出来玩儿了,如今你忙着壮壮的亲事,忙完了他的还有嘟嘟的,等他们都成亲了,还得管着他们的孩子,还有完没完了?你不是说,父母和子女都只是陪着咱们走过一段时光,只有夫妻才是携手一生的人,你瞧你现在,就为了他们冷落我了。”
郡主坐在马上与他并驾齐驱,侧身过去拉住他的手捏了捏,让他消消气,安慰他道:“等他们都成亲了。我就不管了。将他们带大了就成,还得把他们的孩子也带大么?旁人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咱们这对父母算是不称职了,他们兄妹俩基本算是散养了,旁的事情咱们可以放松些,这婚姻大事怎么能含糊,这关系到他们下半辈子,若他们嫁娶不好,日后咱们有的是时候要操心呢。”
萧艺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的心智有限,只顾得上宝宝一人。以前父母在时,他就不是好儿子,后来有了孩子,他想做个好父亲,在孩子们五岁之前,他也算是个好父亲。
皇家子女早慧,壮壮兄妹俩尤其是,别人家的子女都会孺慕父亲,将父亲视为参天大树,家里的顶梁柱,可他不是,在壮壮和嘟嘟将要启蒙时,每天都有十万个为什么,他们缠着父亲解惑,可他自己都搞不清这些,只能对孩子们说:“去问你们娘吧,她知道。”
后来孩子们也就不问她了,有什么事情都是找娘,饭桌上一家人说些家常,也是和母亲说的多,要不是宝宝顾着他,他一顿饭下来都吱不了几声。
后来壮壮选择留在京里接受父皇的培养,他和宝宝带着嘟嘟离京,在外那几年倒还好,只是回京后看着个子到他肩膀处的儿子,与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脸上带着同龄人罕见的沉稳,他作为父亲的尊严荡然无存,儿子已经不需要他了。
再后来嘟嘟也选择了留在京里,他和宝宝去北疆,这次回来见到两个孩子又高了些,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龄,宝宝忙里忙外的。两个孩子每天陪父母用膳,饭桌上也在谈论这些,他就更插不上嘴了。
嘟嘟是女大避父,壮壮是和他处在截然不同的两个圈子,宝宝想来是顾着他,从不在饭桌上和儿子谈论朝政,壮壮有什么疑问,宝宝也是让他和朝臣商量,而他这个亲爹,但凡是个正常人,出身皇家怎么也该有点政治敏感度,能插得上几句嘴,可他偏偏不是。
萧艺有时候会想,他要是傻到人事不知的地步。那倒也好,什么都不懂,每天吃好喝好就开心了,可他偏偏又有自己的思想,可他的言行偏偏跟不上自己的思想,甚至他的思想也是有限的,大概,一个完整的正常人和完整的傻子是十分的话,他大概是三分正常七分傻吧。
相伴三十多年,萧艺一个眼神郡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忙翻身下马,踏上了萧艺那匹马的马鞍,萧艺拉着她的手一拽,郡主就上了他的马,坐在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