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一两里路就到辽阳行省了,一会儿我扶你下车,咱们去饭馆儿里好好儿搓一顿,给你弄点热汤喝喝,好不好?”
席云芝一边给他捏着腰,一边说道。
步覃无力的申了一个懒腰,像是稍稍牵动了下伤口,眉头微微蹙起,席云芝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赶忙轻了些,只听步覃深吸一口气后,对她说道:
“我可不想再喝汤了,再不整点硬货吃一吃,我就真要饿死了。”
席云芝想着他一个月来每天都在灌汤药,汤药虽补,却也刮人,如今的夫君比未受伤前可清减了不少呢,原本就不大的脸,如今简直成了锥子,虚弱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病弱美少年,早没了当初的英气。
“好好好,给你整点硬货,你再休息会儿,快到的时候,我给你换衣服,外头的天儿可冷了,河里都结着冰。”
步覃点点头,正要闭目养神,小安就又啪嗒啪嗒跑了进来,献宝似的对步覃摊开手掌:
“爹,饼饼来了。”
“……”
***
辽阳算是北方最大的一座城,来往客商较多,街道上也比较热闹。
席云芝他们的两辆马车经过一个多月的风雨洗礼,外表的装饰都已剥落的差不多,看起来就像是用了十多年的马车一般。
这样的马车拖瓶带罐走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不得不说,还是比较扎眼的。任谁都会猜到,这是一户从远方迁移而来的人家。
马车停在了一间大酒楼门前,从车上连续走下六七个人,穿着普通的棉布袄子,头上戴着瓜皮帽子。
一个小孩从车上跳下,直接被赶车的青年给抱在怀里,跟在孩子后面下车的是为姿容出色的小妇人,虽然只是穿着很普通的蓝布棉衣,但白皙的皮肤,秀美的五官还是让人忍不住称赞,只见从后头下来的两个丫头跑过来给她掀着帘子,小妇人则将手臂送到车里,像是在接什么人。
没多会儿,便见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伸了出来,与小妇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一个容貌同样出色,浑身上下满是贵气的男子从马车里走下,看样子像是生着病,同样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棉衣,头上还戴着一顶和先下车的孩子同样款式的瓜皮帽子,虚弱的阐述着一种病态美。
一行人全都下车之后,两名赶车的男子便又将车赶到了一边,这才快着脚步追上了他们。
席云芝让大伙儿尽管点,尽管敞开肚皮吃,无论吃多少,都算她的。
众人大呼万岁,一个个开始争抢菜单,可把酒楼里的小二给吓坏了,心道这是从哪儿来的一帮土包子。
韩峰他们抢了一会儿后才发觉不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步覃,韩峰识相的把菜单递到了步覃面前,抓着头说道:
“爷,忘了您也下车了,还是您点吧。”
步覃将菜单推了出去,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的掀唇说道:
“一盘牛肉,一盘猪肉,一盘鸡肉,一盘鸭肉,一盘鱼,一盘蹄髈,我就只要这么多,你们要吃什么自己点吧。”
“……”
众人吃惊的呆了好一会儿,爷您还真不客气。不过也只是一会会儿的功夫,众人就在步覃的带领下毫不客气的将酒楼的菜单全都点了一遍。
小二哥见他们叫菜叫的随意,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正要叫掌柜的过来,便被从头到尾一句话没有说的小妇人手中的一锭金元宝给吸引住了目光。
将金元宝收下,小二麻溜的给他们并了张桌子,让他们坐的舒坦一点的同时,也方便一会儿菜肴太多堆积不下。
“客官您就等好吧,来客咯,楼下接单儿了。”
小二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般将菜单上的菜名脱口报了出来,惊呆了掌柜的同时,也把楼里正在吃饭的人们给吓坏了,一个个都在心里犯嘀咕,这桌人不是从饿死鬼堆里出来的,就是从未进过城下过馆子的土包子,见着什么都觉得好吃。
菜上了之后,步覃便开始大快朵颐,拿出了一个饿了一个多月的人该有的吃饭态度,将他面前三尺处的菜肴尽数干掉,然后又喝下了两杯茶水,然后开始了另一轮厮杀。
与他相比,除了席云芝和小安的战斗力不行,其他人也都风卷残云,毫不逊色。
毕竟一路上过的太清苦了,虽然有的时候能吃一些炒菜,但毕竟都是小锅出来的,食材也有限,其实早就吃腻了,只是人人都不敢说而已。
如今难得有个机会吃个饱,大家就都没打算跟席云芝客气。
菜是一道一道的上,大家是一道一道的吃,终于菜上齐了,他们也吃饱了。赵逸嘴里塞满了大肉,还在一个劲的刮盘子里的汤汁就馒头吃。
七大一小,足足吃掉了八十几道菜,这种盛况,怕是开店以来头一回。
酒楼掌柜带着找零的碎银过来时,也不禁对桌上桌下的情况呆了呆,然后才想起来要把银子找给客人。
席云芝是所有人里最正常的,掌柜的将找钱交到她手上,席云芝看也没看,便对他问道:
“掌柜的,咱们辽阳府最大的药铺在哪里?咱们都是外乡人,想带些雪莲,红参和冬虫回去给老人补补。”
对于出手大方的客人,掌柜的想来不吝言辞,当即热情回道:
“哦,最大的药铺就在东条街上,不过贵客们既是外乡人,大概还不知道,咱们这里可不产红参,红参得再往北,要到肃慎之地才会有专门采集的药商贩售的。”
席云芝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将手里的碎银子又递给掌柜,让他再做些可以带上路吃的干货让他们带走,北方人出了馒头就是吃笼糕,很少有南方那种精致的点心,有点心也是大块大块的甜饼,席云芝曾经买过一点,发现就连小安都不爱碰它,于是就彻底歇了买点心的意思。
出了酒楼,席云芝对捧着肚皮的步覃说道:
“一直以为辽阳府就是萧国最北,没想到还有更北。”
步覃打着饱嗝,对席云芝说道:“肃慎之地乃萧国最北,那里多山多林多雪,人迹罕至却盛产药材,也是萧国最边界,过了越江和嫩江,就是齐国了。”
席云芝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夫君去过肃慎之地吗?”
步覃点头:“十八岁那年随着叔父来过一回,齐国散兵屡犯边境,我是前锋,用不足一百人,吓退了齐国三千散兵。”
席云芝将步覃扶上了马车,又将小安抱上车后,自己才爬了上去,看步覃撑得难受,不禁笑出了声:
“你这么个吃法还是头一遭呢。”
说着,便给步覃又递去一杯热茶,让他往下顺顺,步覃接过之后,喝了一口,这才对席云芝不甘示弱的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