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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少了个人,对陈家而言似乎没丝毫的影响。天快黑时,梅芸芳就做好了饭,一家人坐在桌子,见又是玉米糊糊,陈小鹏老不乐意了,当着陈老三的面就大大咧咧地说:“妈,你不是收了五块钱的彩礼吗?把钱拿出来,买点肉,打个牙祭嘛。”

梅芸芳先看了丈夫一眼,见他毫无反应,才抬头瞪了儿子一眼:“吃吃吃,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福香的彩礼给你大哥娶媳妇儿用的,你就别惦记了。”

果然,她这么一说,陈老三眉头舒展开来,头一次发话了:“你妈说得对,你大哥不小了,该说亲了,咱们家的香火以后还要靠你们继承。”

陈小鹏不以为意:“续香火有我就行了啊。”

梅芸芳拿起筷子敲了他一下:“咋说话的,那是你大哥。”

别看陈老三闷不吭声的,其实心里挺在意大儿子的,毕竟是第一个儿子,干活又卖力,又是男丁。这年月,谁嫌儿子多嘛,要不是这个继子非要扒拉着他那个傻妹妹,她都蛮喜欢的,干得多,吃得少,家里最主要的劳动力,一个人挣的工分,快顶得上他们两口子了。

差点遭男女混合双打,陈小鹏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把陈福香狠狠地骂了一通,都是这个傻子把他的肉给吃了,害他没吃上肉。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才提起傻子,傻子忽然就推开门进来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陈福香,家里的人都惊呆了。

梅芸芳最先反应过来:“你……你怎么回来了?”

站在后面的陈向上嘿嘿笑道:“三婶子,我在后山捡柴,看到福香在里面迷了路,我就把她送回来了。”

“这样啊,麻烦你了。”梅芸芳嘴上客气的说着,实际上脸已经青了。

怎么回事,这死丫头竟然跑回来了,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吗?李瘸子那个东西肯定又要找事。

她连饭也顾不得吃了,放下碗,起身拉着陈福香出门:“走,我送你回婆家。”

刚出门就看到两个隔壁村出了名的懒汉抬着鼻青脸肿,胳膊上还缠了一圈绷带的李瘸子过来。

中午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午不见就变成这样了。梅芸芳惊呆了,假模假样的关心了一句:“怎么回事?摔了吗?你来找福香的吧,人在这儿,我正说给你送过去呢,你来得正好,省得我跑一趟了。”

李瘸子躺在破木板上,看到她把陈福香推过来,慌了,不停地摆手:“让开,让开,别过来,让你们家这个丧门星离老子远点。我不要你家女儿,赶紧把钱退给我。”

第6章

退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退钱的。

一听李瘸子嚷着要钱,梅芸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晚娘脸:“咋说话的,我们家福香好好的一大闺女,是你自己上门要娶的。都把我们家好好的黄花大闺女领回家了,占了便宜又想退婚,你当是买东西啊?大伙儿评评,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出梅芸芳话里的含沙射影,李瘸子不干了:“我可没碰过你家傻子一根汗毛。好多人都看到了,还没到家,我就从山上摔了下去,被送去了卫生院。现在我把这傻子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呸,做梦,娶不娶都你说了算,你以为你是谁啊?”梅芸芳把陈福香往前一推,光棍地说,“人在这儿了,你要就带走,不要拉倒。”

“你……你这泼妇,不讲理!”李瘸子气得七窍生烟,可看到陈福香又下意识地往后缩,“不给钱是吧?那我也不走了。”

李瘸子伸手,让刘四扶他起来:“这娘们吞了我的钱不肯还,咱们就住她家了,她什么时候给钱,咱们什么时候走。”

刘四是远近闻名的二流子,比李瘸子还混。听说不走,他猥琐的目光越过梅芸芳,落到扎着红头绳的陈燕红身上,笑呵呵地说:“好啊,说不定咱们俩还有做连襟的缘分。”

陈燕红气得小脸雪白,赶紧往梅芸芳背后躲,梅芸芳一边护住女儿,一边大喊:“老三,老三,人都欺负上门了,你死哪儿去了。”

“我,我在这里。”陈老三结结巴巴地说。

就他这幅怂样,刘四根本不怕,还上前拍了拍陈老三的肩:“老丈人,家里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说着,竟然就大喇喇地往陈家走去,直接进门,找到灶房,拿起一只大碗,盛了满满一碗玉米糊糊,呼哧呼哧地喝了起来,边喝还边吆喝:“李瘸子、麻三,这玉米碾得碎,还放了块猪油,挺好喝的,你们要吗?”

有吃的谁不要,麻三也进去盛了一大碗,而且铲子还把黏在锅底的锅巴都给铲干净了。

看到晚饭全没了,本来还嫌玉米糊糊不好吃的陈小鹏哇地一声哭了:“你们这些坏人。”

刘四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丢到一边:“小鬼,别没礼貌,喊姐夫。”

看到好好一个家被这群人给折腾成这样子,梅芸芳是又气又恨,恼怒地瞪了陈老三一眼,没用的东西,连婆娘娃都护不住。就他这样的孬种怎么生出陈阳那个狼崽子。

梅芸芳推了一把陈燕红:“去叫你大根叔。”

都一个村子里住着,陈大根这个做队长的早听到陈老三家的闹剧了,他看不起陈老三,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才过来。

这时候,李瘸子三个已经把陈老三家当他们自个儿的家了,吃饱喝足,三人抱了一大捆干稻草铺在陈家的屋檐下,躺在草堆里吹牛打诨,自在得很,赶都赶不走。

看到陈队长过来,梅芸芳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赶紧迎了上去:“他大根叔,你得帮帮忙,中午你也看到了,这个李瘸子说得好好的,把咱们家福香接走了,结果才一个下午,他又跑回来退婚,你说这传出去,以后咱们家福香以后怎么做人啊?”

陈队长心说,傻子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这梅芸芳不是胡扯吗?不过到底是自己村的人,都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外人欺负他们榆树村的人。

陈队长走到草堆前。

还在嘻嘻哈哈的三人停了下来,二流子也是很会看眼色的,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而眼前的陈队长正值壮年,身强力壮,还能叫动村里的男人,对上他们可讨不了便宜。

扯下嘴里嚼着玩的谷草,李瘸子卖惨:“陈队长,不是我不想娶媳妇,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摔下山,把命根子压坏了,卫生院的大夫说我以后不能人道了,你说我还娶媳妇干嘛?不能暖床,又不能传宗接代,白养一张嘴,我粮食多烧得慌啊?”

这个理由太离奇,太惊人,大家都傻眼了。

梅芸芳更是难以置信,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怎么会这么倒霉?”

“哼,为什么这么倒霉,要问你们家女娃了。”李瘸子恨恨地瞪了陈福香一眼,都是这个死丫头害的,他没问陈家要赔偿都是好的了。

梅芸芳看了一眼跟陈向上窝在菜地边捉虫子的陈福香,压根儿不信李瘸子的说辞,就那傻丫头,还能害李瘸子?

“你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家福香身上扣,谁不知道我们家福香是个傻的。”

李瘸子举起手:“老子敢发誓,老子没一句假话……”

他把昨晚在小树林里发生的怪事,还有今天在山上被蛇吓得摔下山的事都说了。